林希闭上眼，感受温热的液体滑入鬓角。那些年她像影子般逡巡在她的生命周围，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敲钟时惦记她的排班表，在并购协议签字页落下与她名字相同的笔画。直到某天在医学期刊上看见”温家乐团队首创先心病产前干预术”，终于放任自己买了第一张返程机票。 ”儿童医院新生儿科外的桂花，”林希忽然轻笑，”开得比急诊楼后的更香些。”

温家乐怔住了。那个总在观察窗外徘徊的戴墨镜女人，那个给每个早产儿送纯棉襁褓的神秘捐赠人，那个在她被医闹围攻时突然出现的安保团队——记忆如拼图翻转，每一块暗纹都是林希的轮廓。 ”为什么不来见我？”温家乐的声音终于破碎，攥着病历夹的指节发白。

林希摸索着摘下氧气面罩，惨白的唇色像凋谢的玉兰：”每次想现身，就看到黄力送你白大褂......”她咳嗽着摊开掌心，里面躺着枚生锈的校徽，”况且我这副......”

温家乐突然掀开林希的病号服。苍白的肌肤上蜿蜒着触目惊心的疤痕，像一封布满折痕的情书——阑尾炎误诊留下的刀口，金融大厦恐袭时的玻璃划伤，还有最新鲜的ECMO置管痕迹。 ”这就是你所谓的‘健康活着’？”温家乐指尖轻触那些伤痕，泪珠砸在心脏手术的缝合在线，”林希，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什么算拖累？”

监护仪发出平稳的嘀嗒声，温家乐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林希腕间的手表。金属表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十二点位置的碎钻拼成的”L”形突然刺痛了她的眼。 ”成人礼那晚，”她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深海打捞出的瓷器，”我等到凌晨也没等到你。” ”我出车祸，在医院醒来时发现晚了，但还是赶过去，看到黄力在向你表白，温妈妈给我说黄力才是你的最佳伴侣，而你的沉默，让我......”林希的睫毛在氧气面罩上投下颤动的阴影。她记得那夜暴雨如何打湿藏在储物柜里的蓝丝绒礼盒，记得教导主任办公室刺目的台灯下，黄力正把玩着同款腕表礼盒说”家乐更适合收到光明正大的祝福”。

她声音颤抖着，语气心疼的说：”所以，现在就是车祸的后遗症对吗？当时的医生没给你说不要动气，和卧床休养吗？

林希轻轻点了下头，”说了，我当时只想尽快赶去你宴会，不过后面......” ”你送的草莓发卡被教务处的碎纸机吞了。”林希的指尖轻触温家乐白大褂第三颗纽扣——那里别着枚褪色的草莓胸针，”我只能把真正想送的礼物......”

温家乐突然解开护士服领口，扯出藏在衣领里的铂金项链。吊坠在月光下展开，竟是块被改装成怀表的腕表面盘，十二点位置的碎钻在岁月磨砺中愈发璀璨：”暴雨夜出现在更衣室的神秘礼物，连保修卡都写着法文说明——你以为我认不出摩纳哥钟表匠的私藏款？”

林希的瞳孔微微放大。记忆如逆向播放的胶片——十八岁的她如何在当铺卖掉母亲最后的遗物，换来这张飞往欧洲的机票；如何在尼斯老城区的作坊里，跪求那位脾气古怪的匠人重制被教务处没收的设计图。 ”黄力正送的仿品早被我捐给医学院做解剖教具。”温家乐按下怀表弹簧机关，暗格里飘出半片泛黄的便签纸。林希熟悉的字迹在月光下浮现：【当分针追上时针，我仍在平行时空爱你】

监测仪突然发出急促警报，温家乐却俯身咬住林希的耳垂：”知道我为什么总把解剖刀磨得那么利吗？”她的指尖划过林希心口的ECMO导管，”每次切开人体，都在找你藏在这颗心脏里的告白密码。”

走廊忽然传来纷沓脚步声，温家乐将肾上腺素笔扎进林希大腿时，在她耳边落下最后的判决：”等你出院，我们要重新测量所有错位的时间——从成人礼那夜你欠我的第一支舞开始。”

监护仪发出急促的警报。温家乐却俯身吻住那些伤痕，如同缝合十五年错位的时光。消毒水与雪松香在血腥味中纠缠，她终于尝到怕苦巧克力最里层的酒心——85%可可浓度包裹的，是她们错过的五千多个黎明。 ”温医生！患者室颤！”冲进来的护士惊呼。

温家乐抹去泪痕戴上手套，除颤仪电极板映出她坚毅的眉眼：”林希，给我听好。这次你要是再敢擅自停药......”电流穿透胸膛的瞬间，她咬住后槽牙，”我就把你的墓志铭刻成‘温家乐的未亡人’！”

林希在剧痛中望进那双盛满星河的眸子，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物理试卷背面的草稿：

【当量子纠缠跨越光年】

【我仍是你最忠实的观测者】

家乐的心中一震，她终于明白了所有林希的苦衷。她轻轻地握住林希的手，声音柔和了许多：“从和何小勇分手，到再次遇见你，我相信你才是对的人，我妈妈虽严格，但更希望我幸福。只要你真心对我，我相信她会理解。希望我们能一起面对，一起努力。林希，你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你是我最爱的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