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明(162)
是因为于氏不得善终。
还是因为被逼无奈的李扶棠,死于非命的上官阳,郑千堂护不下的妻女,还是--
因此颠沛流离的脉婉惜,和千千万万葬身鱼腹是女子。
她不明白,但痛苦和愤怒涌上心头,叫她恨不得即刻杀了面前的人。
最终阿史那骨还是没有血溅当场,但江缔的剑也不曾放下“说清楚,什么祭祀。”
阿史那骨脸色缓和,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最终没敢再有什么反应“我族历代君主都要向上天表其衷心,为一国之主,不能贪恋女色囿于私情,所以献祭自己心爱的女子,以证明自己德以配位”。
说完,连阿史那骨自己都笑起来。
“我父汗也是人精,不敢动我母亲身后的家族,就随便找个替死鬼来完成仪式,结果呢,自己被替死鬼的儿子弄得半死不活--”
“我若没记错,突厥已经数年不行此仪式,”江缔自言自语的说道:“果然跟你爹一样,是个没用的东西!”
阿史那骨有一瞬间怒目圆睁,只不过在尊严和命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阿史那孚十几岁时去过一次中原,或者我说准确些,去过隋叶城,你可知此事?”
阿史那骨点头“谁知道那小杂种什么时候偷偷溜了出去,反正也没人在意他,就是死外面也无所谓,结果他回来了,性情大变的回来了”他回忆道“那天阿史那孚在宫里杀了十几个下人,从那之后,就成了个疯子”。
“也从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或许是于氏在异国他乡还留下那么些温度,有人曾告诉过阿史那孚,他的母亲如何惨死,那悲剧的源头有多么残忍。
所以他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踏上了去隋叶城的路,而在那里,他看见了一场活人祭祀,看见那些女子身上火红的嫁衣是怎么被染上鲜血和尘埃,看见那些女子泪流满面,然后被绑住手脚,缝住嘴巴,绑上巨石推到水中。
而后众人跪地高呼神明显灵,而那些枉死的冤魂却永世不得超生,她们被所谓信仰,束缚在了名为偏见的地狱。
“后来父汗在翊朝的事物,他就一点一点夺过去,再后来就是你现在这样”。
“堂堂第一女将,跟一个疯子玩把戏。”
是啊,阿史那孚是个疯子。
江缔冷眼看着阿史那骨,忽的手上一动,一条血痕出现在阿史那骨脸上。
对方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就被江缔打断:“有些话不会说还是别说了,惹人不快,大王子殿下,现在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你”她用剑戳了戳阿史那骨的肩膀“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战俘罢了”。
说罢不顾身后人的惨叫,江缔径直离去。
看到了那些惨状,性情大变又如何,他依然成为了一个刽子手,一边落泪一边落刀,真是可笑。
这笔帐,她记下了。
江缔转头看着无边的大漠,唯有一轮明月长挂于天。
“惜娘,万事小心”。
她顿了顿:
“等我回去,再向你赔罪”。
第83章 万变
这已经是离京的第几个月了?
陆迟不知道。
他又有多少日未曾安眠过,有多少次闭眼,浮现的都是爹娘那张被名誉钱财蒙蔽的脸,再抬头,他身上是重重的靖国公府,几天?几个月?几年?
陆迟有些喘不过气。
好在他终于可以结束一切,他陆迟不欠任何人。
那束炽热的目光,依旧在陆迟看不见的地方,代替主人传递思念。
“姑娘,怎么了,小姐说什么了?”
葶苈站在脉婉惜身旁问道,往日里小姐来信,姑娘虽说不会有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但总有几分温情流露,哪像现在这般深情凝重,那眉毛都蹙起。
“无事,”脉婉惜将那封信握在手里,良久才装作不经意的收在衣袖里,“阿朝说现在局势不好,我担心他。”
葶苈闻言安慰道:“姑娘放心,小姐不会有事的”。
脉婉惜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初,就像在台上表演,上一秒还在梨花带雨的哭泣,下一秒就能破涕为笑,悲欢喜怒,不过各色面具。
“葶苈,我们好久没去丞相府拜见了,正好今日有时间,陪我去一趟吧。”
脉婉惜说是询问,实际上话一出口,她人就已经在门口,天已入冬,身上的水蓝大氅将身形完完全全藏住,若不细看,是不会注意她里头妃色的袖衣的。
“是,姑娘稍等。”
葶苈不知道脉婉惜为何突然要上京,明明今日烦事众多,明明她与季丞相并不熟络,难道小姐真的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葶苈加快了脚步,既然脉婉惜如此急迫,那就按姑娘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