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的眼神逐渐偏执(103)
手铐顺着抬臂的动作滑到了肘部。
“不要、欺人太甚。”
相连的铁链横亘在交视的空白之间,宛若一道穷尽毕生余力都无法跨过的天堑。“欺人太甚?”女人目光浅浅地望着她,本就覆上一层阴影的眼眸郁结得更深,“可是楚惊蝶。”
“我嫌你脏。”
……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纪羽怔怔摸着脸上的掌印,心中那头咆哮的怪物也好像也随着颊侧的滚烫偃旗息鼓。有咕噜咕噜的气泡从两人间的缝隙升起,每个气泡里她看见对方垂死挣扎的无力——
楚惊蝶的每一根神经都淌起了血,连琥珀色的瞳孔也荡起烛泪凝结般的朽金。为什么总是要这样逼我呢?满目疮痍的婚姻,无法触及的恋人以及从头到尾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世界剧情:不公平。这不公平。
“从一开始就在自说自话,到现在都没为自己的冒犯感到半分惭愧,甚至反过来向我讨一个莫名其妙的解释……”楚惊蝶猛地将人踹到了地上,好像只有如此才能遮掩自己快要流泪的眼睛:“犯病了就滚去吃药,跑我这儿来发什么神经?难道说你就这么害怕脱离掌控的东西?”
“我还能有什么秘密啊,纪羽。我明明都快要被你剖光了。你以为从前的那些境遇是我想要的吗?成为所有人心中的滔天恶棍、成为所有人眼里的口诛笔伐……楚惊蝶的人生哪时候容易了?”
“纪羽,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为什么连这样一点微末的变化都无法包容呢?你不明白我这些年来过得有多痛苦吧。你知道我为了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
“可是现在,你一句“脏”就要将我的努力全盘否定了:甚至还要牵扯出什么可笑的灵异理论。憎恨现在的我就直说吧,在你眼里我永远停留在过去不是吗?那个百依百顺的楚惊蝶早就已经死了。”
“只有死人才会一成不变地停留在原地的。”她惨烈地笑着,不知是在说给眼前的人还是外头的神、亦或是二者皆有:“所以你干脆你杀掉我吧?”
顾溱,你不如干脆弄死我吧?
后知后觉的悔意于是从身体的四面八方延展开来,纪羽沉默地抓住了那只再度被镣铐刮伤的手腕——黏糊糊的、湿漉漉的、能在掌骨牵扯出道道红痕的血淌了下来。
这么。这么单薄的一个人啊。
她承认自己败下阵来了:不如说这场没有根据的对峙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胜算。我何尝不想拥有这样的决意呢?女人的睫毛轻颤着,总让人疑心她是不是要哭了:“是。我是快要被自己给逼疯了。在你第一次推开我的时候就疯了。”
“我始终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你这么讨厌我……我没有办法失去你的啊。”
“你总以为我想要很多,可我明明只想要你爱我。”
纪羽明明已经献出她能献出的全部了,她的爱、她的心、她所付出的一切乃至于那真挚的感情:她只是、只是想要一个楚惊蝶而已。为什么不能继续爱我呢?天知道失联的这几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那股熟悉的、被抛弃的窒息感再度笼罩了全身,席卷至回忆的也只剩入骨入髓的寒冷——
熹微的晨光、刻薄的言语、还有那双冰冷得令人心碎的眼睛。“这是什么意思?”年轻的女人怔怔看着学校论坛公布的消息,咬牙切齿到连心脏都发出了哀嚎的声音,“你参加了这个项目?”
“你是……交换生?”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有我不知道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这件事?
而女孩只是笑,凉薄的讽意淌过眼角眉梢:“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啊,我报名了学校的交换生项目。”
“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楚清歌也很支持我出去长长见识……申请下午就通过了呢。”
等等、等等。女人感觉自己的耳朵坏掉了,这是在报复我之前的恶作剧吗?对不起,我不该拿独立实验那件事吓唬你的——
“我是认真的。这半年不要太想我了哦。”
二十三岁的纪羽因为自己不成熟的试探换来了蝴蝶不再回望的一百八十一天,那如今的纪羽又要因自己的猜忌失去楚惊蝶多久呢。睚眦必较的性子想必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暴露了吧?我怎甘心就这样看着你面目全非呢……四年前留下的痼疾至今仍发挥着疼痛的余力,它恒久地贯穿了她的未来和过去,稍不留神便引爆了所有的歇斯底里。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虚伪。”她缓缓地、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双臂,在确认对方没有抗拒后才敢抱了上去:“我真的只是太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