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山语(37)
和尚长相倒是清俊出尘,身着粗衣麻布,衣裳被洗得发白,只是在上山路时皱了些许,脚上布鞋被磨薄了底,还沾着些路上泥尘。
和尚从袖中取出帖子。“这是秦家家主送来缙云寺的请帖。”
婢女阴阳怪气着说:“可是家主宴会已经开始了,不好打扰。况且前两日缙云寺里主持才圆寂,你不待在寺里礼佛超度,反而来此参席,恐怕不妥吧。”
声音隔门后沉闷飘到耳朵里,让人听得并不真切。
秦驹有些不耐烦,皱眉大声向外问道:“屋外何事?”
门外婢女慌忙把门打开,进来俯身恭敬回道:“是缙云寺里的和尚,收了家主的请帖来的。”
座上一直不曾言语的秦夫人看见来者后如遭雷劈,匆忙低头抿了一口酒遮住面上表情不自然。
秦驹倒没觉得什么,看那和尚一副穷酸相,又偏偏这个时候来打断他,心中是有些恼的,但面子上还得做的好看。
“来者是客,既然来了进屋便是。来人,还不添座。”
秦驹话落,和尚听到后也不推辞,拈着手里佛珠对他合十行礼后,在众目睽睽下径直走向屋里。
只是有些奇怪,他并没有直接在婢女为他准备的座位上坐下,反而在屋里巡视一圈,在角落里挑了一张小椅凳放在位置旁边。
众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着他落座,那小椅凳在一旁就显得孤零零的。
“麻烦再添一副碗筷。”和尚坐下后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摆,又出声对身旁婢女道。
婢女愣在一旁不知道是否该听他的。
秦驹虽然心中也觉得莫名奇妙,但他毕竟是主人家,请帖也是他发的,只当时缙云寺主持还没圆寂。
秦夫人心里发怵,悄声对秦驹道:“要不还是改日再请高僧聚吧,今日太不合时宜了些。”
秦驹温声回她。
“夫人莫担心,没什么不合时宜的。”
转头又对那愣着的婢女道:“大师说话你听不见吗?”
那婢女回过神来慌忙下去置备碗筷。
餐具碰桌发出沉闷声响,此后四下极静,能听见外面林间虫鸣。场面一时间诡异起来。
秦驹被这等场面弄得有些不自在,皮笑肉不笑开口解场。
“不妨事,诸位继续,继续。”
和尚倒是泰然自若,甚至往一旁空座碗碟里夹菜添酒,仿佛身旁真有一人坐着。
着实让人看了晦气。
秦府与缙云寺关系尴尬,此次递上请帖也是照例做做表面样子而已。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缙云寺真会派人来。
秦驹清咳两声拉回众人目光。
“咳咳,之前说到哪里了……哦对,今日同样是小女秦安筠十八生辰日。按例女子及笄该拟表字,但小女十五岁时突发重疾,还落下了哑声的毛病,所以耽搁了,今日一并补上。”
余光扫过江守君与那和尚一眼。
“恰好江郡守与缙云寺里的大师都在此处,若是二位愿意赠字那再好不过了。”
江守君刚想开口客套几句,却听得在一旁夹菜的筷著窦然停下,是那和尚缓缓出声。
“秦家主要补表字,就不能单补秦二小姐一人的。”
第19章 并蒂莲怨化婴灵祭
听闻此声,席上众人跟炸开锅似的。
“秦府上不是只有一位千金吗,为什么要叫二小姐?”
“是啊。”
秦夫人听得心跳如鼓,耳旁私语声窃窃,搅得人脑子乱如麻。
秦驹冷笑。
“这话不能乱说啊,我不管你是寺里哪位高僧,今日要只是安分来参席,我自然奉你为座上宾好生招待。可你若要故意来搅我的局,就不要怪我待客无道。”
和尚不愠不恼也没言语,眼睛直直看向秦安筠。眼里没有多余冒犯,只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秦安筠被那和尚看得有些怕,怯生生地要躲,但她身旁只临着江守君一人,下意识便往她身后藏。
江守君不得已出声救场:“想必是这位大师言语不慎,说清楚便好了,何必引起误会伤和气呢。”
可惜和尚并不领江守君这番情,神叨叨地把头转向一边,手在身旁空位上虚抚两把,像安慰不懂事的小孩子。
轻声叹道:“你若是能长这般大,模样应该也同她差不多吧。”
语气虽轻却犹如寒刃,让在场每个人都背脊生凉。
隐约不详,恍惚间桌椅器具连带整间屋室梁柱开始阵阵抖动如地震。这架势愈大愈发骇人,地面无端开始生出裂痕。
方才敞开的大门窗口被不知何物猛然砸上,在轰然声里被紧紧锁住。
凄楚婴孩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响彻整个轩室。
头皮发麻,屋内倏而晦暗下来,几个婢女们胆子小险险吓晕过去,秦安筠也脸色煞白强撑着,众宾客被骇得说不出话,不敢轻易有别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