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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182)

作者:燕不学 阅读记录

李博士的萎靡肉眼可见。

方规选择视而不见,只要李博士不装可怜,她就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预计十八个小时到达申城,方规想,行百里者半九十,只要李博士能保持到申城不作妖,她可以考虑赦免李博士。

然而,李博士辜负了她的期望,临门一脚又开始躁动了。

离方镇出口还有四公里,李笃问:“不回去吗?”

方规缓缓曲起左手大拇指,举起攥紧拳头的左手,先抻直小拇指,说:“不回”,然后是无名指,每抻一根手指,就说一遍“不回”。

说够了六遍。

从昨晚到现在,李笃问了她六遍。

她无视了五次,第六次一次性回答。

排的路线里都没有方镇,搞不懂李博士为什么突然对方镇那么大热情。

方规用摊开的两只手虚推了一把鬼头鬼脑凑上来的李博士,接着指了指地上并不存在的红线,讥讽地问:“方镇有你爹还是有你娘啊?”

方镇有宋晓梅。李笃心里回答。

明天就是宋晓梅的忌日了,她想去给老人家烧点纸。

但圆圆压根没提这事,好像已经忘了母亲的忌日。

李笃惦记了四百公里路,每次话到嘴边,直觉雷达嗡嗡预警,告诉她不能说。

李笃对宋晓梅的印象其实泛泛,但前天无意间在地图上看到“方镇”,一段记忆忽然浮出脑海。

宋晓梅大概第一个察觉到她在给圆圆洗脑。

那些如今回想起来并不高明的手段,在明眼人看来,恐怕也是拙劣得要命,被宋晓梅那样的人看穿不奇怪。

李笃记得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日夜晚,宋晓梅特意给住在仓库的李小兰母女送炭。

老板娘的好意难却,李小兰张皇地找了一圈,没找到炭火盆,宋晓梅便让李小兰去找程文静拿。

李小兰去了。

宋晓梅拉过写作业的李笃,捏了捏她的肩膀,问:你喜欢圆圆,是吗?比一般小朋友对小朋友的喜欢要多得多的喜欢?

李笃敏锐地察觉到宋晓梅弦外之音,偷偷瞄了眼这个可以做她奶奶、却是大小姐母亲的老人,低低地“嗯”了一声。宋晓梅说的是事实。

宋晓梅又问:是想跟她永远在一起的喜欢?

李笃有些茫然,但宋晓梅说的依旧是事实,于是她点点头:嗯。

宋晓梅笑了,眼角眉梢唇侧都带着笑,是李笃有记忆以来“慈眉善目”最为具象*化的笑,语气也像哄孩子,柔柔的。

宋晓梅说:我们圆圆有主意的,脾气也大,你喜欢她,想跟她永远在一起,自己要当心喔。

李笃当时没放心上,只觉莫名其妙。

她瞧不起宋晓梅。

李小兰丢了她无数次,最后都把她找了回去,就算顶着恐慌症,在特别冷的那几天,也愿意烧上煤炉,让房间暖和一些。

宋晓梅好端端的,却冷酷地留下自己年幼的女儿,只顾自己舒坦,虽然这方便李笃行事,可偶尔,当大小姐落寞地抱着宋晓梅织的毛衣睡觉时,李笃难免为大小姐鸣不平。

宋晓梅,你好歹是当妈的人,你怎么这么自私、狠心呢?

然而正是这样冷酷、决绝、当断则断的母亲,教养出大小姐这样的女儿。

大小姐狠起心来抽刀断水,颇有其母风范。

最早从圆圆梦呓般的话里解读出表露心意的意思,李笃欣喜若狂。

她反复把那句话和圆圆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拆解了一遍又一遍,确认圆圆的情感发生了变化。

圆圆不再把她单纯当成“取乐”的玩伴,可怜的、没人爱的小动物。

“离不开她”是圆圆自己说的。

这意味着,圆圆好像、可能、大概……她了。

李笃甚至不敢在心里拼出那两个字。

可惜初时的狂喜浓度再高,也会被日复一日的疏离稀释,化作令人欲生欲死的不安。

圆圆排斥这样的情感,是溢于言表的抗拒。

她固执地认定李博士耍了手段,甚至说出了“你有毒,离我远点”的话,随后划了两道红线。

制胜关键的法宝自此失去用武之地。

李笃几次心塞莫名地想:我不用装可怜,我是很可怜。

圆圆怎么做到让她食髓知味以后,翻脸翻得如此突然且果决?

还不如破釜沉舟拼一把。

圆圆不费吹灰之力做到的事,李笃发现自己做不到。

眼皮子底下的朝夕相处变成了加倍的折磨。

看到“方镇”的那一刻,二十年前的回旋镖正中眉心,李笃蓦地想起了当年宋晓梅的话,如果它是给成年人的善意提醒,理应更直白:当心作茧自缚。

那些年里,李笃周密地严防死守,为大小姐高高筑起情感壁垒,避免她接触所谓的情情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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