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番外(72)
“皖知,你来此的用意,吾多少知晓几分。可否告诉我,近些年陛下那儿,每每听闻我的消息,是何反应?”江映华眸色恬淡,说出的话轻飘飘,慢悠悠的。
颜皖知察觉自己许是闻多了香气,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她睁了睁眼睛,试图打起精神来,毕竟江映华的这个问题,有些过于直白刁钻了。
旁的人充其量揣测圣意,她竟毫不遮掩,连底牌都要揭个干净。
沉吟片刻,颜皖知柔声道:“陛下十分惦念您,忧心您在北境辛劳,这才派臣来此。”
江映华敛眸,未出一言,只是淡然的勾了勾嘴角。
良久,她复又开口:“颜卿觉得,此番我若请旨不归,陛下会否再将我抓起来论罪?”
颜皖知愈发头晕了,她一手撑着脑袋反问:“殿下为何不回?陛下和太后定然想您了,这样不合适。”
“若我归京遇险,长史,可还会舍得毫不犹豫地相护,就像在战场那般?”江映华眸光中泛着挣扎。
颜皖知头脑昏沉,上下眼皮子不住地打架,听了这话,迷迷糊糊间却斩钉截铁的开口:“自然,臣舍命陪君子,绝不含糊。”
江映华敛眸不语,安坐在旁,亲眼瞧着颜皖知脑袋一歪,倒在了石桌上。
树后闪过一个黑影来,“主子,如何处置?”
“去搜查他的房间,如无异样,喂颗解药,好生伺候人歇下。”江映华冷声吩咐,转头入了房间。
翌日晨起,颜皖知揉了揉酸酸涨涨的头,只当是自己昨晚疲累又贪杯,有些伤了神,完全记不起和江映华的对谈,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的房间了。
她穿戴整齐去寻江映华,这人今日起得倒是难得的早,少见的换了一身水蓝色的罗纱长裙,复又回归了女子装束,步摇簪钗满首,流连于廊庑之下。
颜皖知上前见礼,江映华转头打量她的神色多了几分复杂,盯着她上上下下游走一圈,直将颜皖知看的有些发毛,江映华才错开了视线,轻声道:“长史收拾收拾,午后我们启程回京去。”
这是答允了?
颜皖知有些惊喜,年前未能将人带回去,她心里苦闷了许久,此时江映华应承的爽快,她没来由的欢欣。虽然京中没有她在意的亲眷,可江映华有呀。
颜皖知拱手一礼,便回了自己的庭院。
江映华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眸色晦暗,良久才喃喃自语:“藏了多年,也是辛苦。”
府中上下一同忙碌,一应车马齐聚门前,江映华转身入了马车内安坐,见颜皖知直奔身侧的一匹骏马而去,她掀起帘子,莞尔道:“一路黄尘四起,长史上车来。”
颜皖知闻言,脸色有些许尴尬,“殿下,这不合规矩。”
“少废话,快点!”江映华知道她的脾气,便佯装恼火的出言斥责。如此,颜皖知总算灰溜溜的入了车内。
一路上走了几日,颜皖知总是心神不定,江映华深觉好笑:“放心,入了京城的门,我放你下去就是。”
听了这番保证,颜皖知才踏下心来,一扫忧心忡忡的神色。
也不知她害怕个什么劲儿。
走走停停的过了七日,眼见离京愈发近了,平日多话的江映华却突然哑巴了,颜皖知的心慌才散,江映华的脸上却愁云渐起。
颜皖知有些不解,这人在北境从不曾提及京中分毫,如今马上便能归家,竟也没有欣喜。以她所知,在北境的三载该是江映华除却平叛,第一次远离至亲,远离京城,孤身一人求存。怎得也不该对繁华富庶的家乡毫无眷恋。
“殿下,您这是近乡情怯了不成?”颜皖知思量许久,终于出言逗她。
江映华单手撑着额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良久,才开口问道:“你可知,当年你我初见时,我为何避了母亲和陛下三月不见?”
颜皖知实诚的摇了摇脑袋。当年陛下怒极,才命她去暗中调查江映华的动向,她本没把这小毛丫头放在眼中,一查才知,此人私底下的心思手段处处了得。
“其实,我与母亲并不亲近。自幼活泼多话,皇考倒是喜欢我。母亲雷厉风行,父亲温润谦和,他二人如水火,性情大不相同。长姐随了母亲,而我却黏着父亲。是母亲不愿我学了父亲的脾性,将我养在长姐身边。她长我二十岁,我敬她也惧她。后来皇考病重又离世,母亲又将我带走,日日不见好脸色。我的家于我,太复杂,这二位尊长于我,更说不清是何种情愫。”
江映华缓缓的吐露着心事,令颜皖知深感意外,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皇家亲情纠葛,江映华竟然舍得与她娓娓道来。
“听说你是孤儿,或许我不该与你说这些。但我回应不了你的问询,便扯远了。其实孑然一身也不错,不必挂碍,无所顾忌,也无需歉疚成为何人的负累与羁绊。”江映华垂了眸子,摩挲着手边袖口的金色绣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