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珍贵(177)
林清岁眉间一蹙,只见她捡起桌旁一支笔,随手把长发簪起。又以戒尺为剑,随意一转,便已经让人瞠目。
眉轻挑,眼低敛,身随臂轻摆扭转,随之一个大起落,撤步,仰首带着腰身倾倒,眉轻蹙。这一仰,林清岁本能往前迈了半步,想去揽住她,她却又欲拒还迎般起身坚定向前一击,让她望而却步。
不等人反应,再回转身挥袖一舞,几层白而轻透的衣袖跟随成花瓣绽放,俯身探海,足尖点地一跃,带着腰身旋转,腾空,簪掉落,长发散落,伏地又起,最后轻盈落地。手腕又一回转全部尽收,行云流水。
林清岁静在原地,眼眸灼灼,像月色云间涌起了波澜。
江晚云什么也没再解释,只尽力平复着呼吸,平静地鬓边散落的发理到耳后。耳后收好记录林清岁每节课状态的笔和本子,也收好了那把从来没用力打过她身的戒尺。
她双眸水水,眉间若蹙,双唇分离间还微微叹着气:
“今天先到这里吧。你抓紧时间,去上公开课还来得及。”
林清岁一贯喜欢追根究底,头一次后悔与人争辩。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师父……”
江晚云水眸一颤,迟疑片刻才回眸。
显然,她对这个称呼还不太习惯。
林清岁欲言又止,低头拿出小手绢,忍着手臂酸痛抬起,轻轻为她拭去额角的细汗,全然忘了自己苦练一节课早也大汗淋漓。
江晚云近距离望着她那双充满关切的眉眼,克制许多日子的心疼和柔软也为此翻涌。
而这些情绪其实时常涌动着,才让她不得不逼自己用严厉和冰冷来对抗。
在无人关注时,她常常把目光悄然落向林清岁身上的淤青。每每听见林清岁不忍喊疼,她也总是背过身去。夜阑人静时,她也懊悔,担心自己过于严苛,过于心急。
可身体每况愈下,一想到将来那些人会像饿狼扑食一餐冲着林清岁去,去消费,去压榨,去做她身世苦难的噱头……而林清岁这样锋芒毕露,这样宁折不屈,她又怎么能不心急。
匆匆瞥过脸,避开那手绢和眼神,生怕再多一秒,自己的坚守就会土崩瓦解。
她让林清岁抓紧时间快走,等人真的着急忙慌出了门,双眼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眼泪却止不住落了。
而林清岁,并没有去上什么公开课。
她在院子门口的石阶上坐了很久。
尚且有理智的时候她也无数遍问过自己,如果不爱江晚云,还会愿意去当这个“接班人”吗?如果换一个“师父”,还会这样夜以继日、无怨无悔地学吗?
到底是在不惧私情追寻理想,还是依然没有对江晚云死心。她自己也问不到一个答案。
江晚云问她如果不去接她回来,她真心情愿她们之间就此别过吗?这个问题她最近一直反复追问自己。
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忍不住频频试探,试探自己到底有多放不下,也试探对方到底有多爱。
可她试探的结果是让江晚云带着病弱的身体山水一程,是专业能力已经无需过多证明的她无奈自证后含泪无言。
试探莫不过试出一个爱与不爱,人若不爱你,定会在一次又一次试探中失去耐性心生厌烦。人若爱你,必然也免不了在试探中受伤失望。
所以何苦试探,又何必试探。
落叶纷卷,云过风轻。她起身拍了拍一身尘土,似乎又想明白很多事。
午饭点,吴秋菊正端盘上桌的时候门铃响了,江晚云亲自去开了门,林清岁回来了,还带回了一束花。
林清岁把花塞给她,潇潇洒洒一句:“送你的。”
那双温柔眸一惊,一时间哽住言语。还没反应过来,怀中便被姹紫嫣红充盈。
也许心中郁结太久,此刻又心跳太快,江晚云只觉得有些胸闷无力,端不住那捧沉重的花。
“怎么了?”
林清岁察觉到她的虚弱,连忙扶住。
“我……”江晚云尽力想振作,却还是勉强,扶了扶额头,自觉有些发烫,不想人前失态,便想着赶紧回房:“我身体不太舒服,午饭你们吃吧,我去躺会儿。”
吴秋菊闻声而来:“早上都还好好的,怎么又不舒服了?”
林清岁便顺势把江晚云怀里的花托付给她,贴了贴江晚云的额角后,再问:
“秋姨,家里还有退烧药吗?”
“上次好像都用完了,药房很近,我这会儿去买。”吴秋菊边说边脱了围裙。
“那麻烦了。”
林清岁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句话在反客为主,扶着江晚云上了楼。
守在床边,替她盖好被子,又握着她的手心贴贴自己的脸颊去试她的体温:“还好,不太烫。很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