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赤目中凶意乍现,似急于喋血啖肉,冷冷道:“看来我们不在的时日,来了不少不速之客。”
山界广袤,沃野千里,遥遥望去,只凌空山的主峰亮着光。
百盏明灯悬在山径两侧,巡山妖们困得两眼发直,无一妖敢睡。
白虎穿入结界的瞬息,山中诸妖有所感知,纷纷醒神起身,春溪与秋柔齐齐现身,与小妖们一同迎至山门。
只见白虎从天而降,踏得尘土飞扬,骇人威压铺展开来,有气盖山河之势。
可这威压和众妖熟知的迥然不同,它之威慑,不在凌厉凶悍,更多在于其横冲直撞,气焰无拘。
濯雪眼睁睁看着众妖露出惶恐之色,随后便像被压弯了腿脚一般,齐刷刷伏身不起。
太过突然,妖们面如菜色,一个个状若亡魂丧胆,就连常跟着胧明走南闯北的豹妖春溪,也被震慑得挣扎不休。
濯雪突破境界至今,其实还无甚实感,除了这躯壳比先前更为轻灵,灵台灵脉也更为壮实之外,好像再无其它变化。
她伏低身不愿露面,有些羞于见人,不想被旁妖看出蹊跷。
就着这姿态,她贴到胧明耳边道:“你怎不收敛威压,就这般威风?”
胧明本想收起双翅,翅根却被狐狸搂得分外紧,微微一滞,才道:“是你。”
狐狸指着自己鼻尖,半晌没回过神,什么是她,莫非是她的威压?
似乎还真是,如若是胧明的,作甚她无知无觉。
做妖多年,她却是头一次能享有这滔天威压,自己无从察觉,连怎么收回去也不知道。
眼看着有些个小妖已怕到呕吐不已,濯雪深觉愧疚,慌忙戳起白虎的翅根道:“那你快教我呀。”
她头脑空空,想到从不周山回来的这一路,便又想就地打洞了。
途中经过的山界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有主的,她到处施放威压,横行无忌,和那未开智的狗子到处撒尿有何不同!
她是狐狸,还是九条尾的,哪能和狗类同。
她寻思,旁妖会不会择日就找上门来,逮着她讨要说法?
濯雪全怪到胧明头上,猛戳眼前的虎翅道:“全赖你,为什么不早些同我说。”
“威压中有你的气息,我觉得很是好闻。”胧明淡声坦言。
濯雪唰地又红了脸,只庆幸众妖还饱受着威压的折磨,想来听不清胧明这一番话。
狐狸很小声地嘟哝:“别闻了,闻了三日还未闻够么。”
话里夹了两分嗔意,却因她话音轻若蚊蝇,听着像是床笫间的情话。
白虎神色未变,只是许久才应声:“那应当是……不够的。”
三日前,醉于情热的狐狸有多肆无忌惮,今儿便有多无地自容,与白虎易地而处。
尝过桃仁杏雨的虎妖,反倒褪去了赧颜与克制,说起话来得理不饶人。
“你——”濯雪眼梢灿若夏花,气得脱口而出,随之小声接上:“气煞我也。”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凌空山上的妖也算见多识广了,且不说群妖宴才刚过去,众妖哪来得及将各位妖主的气息通通忘空。
怪的是,这气息和哪位妖主都不像,反倒有些像那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小狐狸。
狐狸的境界,众妖有目共睹,没个几百年可修不到如此境地,就算鸿运当头且天赋异禀,也万不可能。
那会是谁,总不能是一夜间横空出世的。
濯雪干脆化回狐身,反正如今她已能自如掌控灵力。
银发如瀑的人影陡然变作狐狸,狐狸身后垂了九根绒尾,跟着她的气息略微摇曳。
虎身庞大,且双翅宽得好像折云做扇,足以遮天蔽日,众妖看不清其背上伏着何物。
此刻狐狸还伏得跟毛毯一样,薄薄一片,更叫众妖难以分辨。
“可别变回人形,挡着我些。”濯雪嘀嘀咕咕。
胧明顺她心意,索性教她:“抑住妖丹之息,便可阻隔威压。”
濯雪方才想破头也想不到隐匿威压之法,就差没倒施脉中灵力了,闻言赶紧照做,将威压敛了个完完全全。
当即,众妖如释重负,那呕吐的仿若死里逃生,翻白了眼仰躺不动,还有的妖已被吓得跟凡人一样失禁,匆匆施术隐去痕迹。
众妖死里逃生,小妖们不敢随意打量,唯春溪大惑不解地朝虎背上瞥去一眼。
就算是春溪与秋柔,其实也极少能一瞻妖主兽态真身,如今两妖都不免生疑,妖主既已回到凌空山,为何还不变作人身姿态。
胧明明明更喜人身,不然也不会筑那银宫玉殿,还令山中众妖以人形行走。
春溪拱手道:“恭迎妖主归来。”
众妖齐声附和。
白虎淡声:“近日山中可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