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雪虽怕但急,心道不论前边是要下刀子还是下雨,还请尽快些,省得她的心多狂蹦几下,就蹦坏了。
她催促道:“那你快些过去,我若有话想说,会悄悄传心声予你。”
胧明遂迎上前。
各路妖主聚在无垢川外,全是妖界中鼎鼎有名的,独独少了昆羽的身影。
妖众见胧明前来,神色各异地迎上前,无一妖率先出声。
百年过去,胧明还是头一次重归无垢川,此间物是人非,当年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众妖中不乏愧对胧明的,当年他们有心无力,对魇王的赶尽杀绝坐视不理,此为一愧。
胧明眸光静静地注视那交织成笼的藤荆,良久淡哂一声,“诸位久违了。”
苍穹山界的群妖宴才过去不久,这一声久违,倒像是对百年前的诸位妖主说的。
胧明早已释怀,倒是这些曾跟随她的大妖,被牢牢拘囿在往昔与今时之间。
众妖不得已效命于魇王,既不能重归当年,又无法切切实实地活在当下,神思差点就要错乱。
闻声,众妖神色微僵,在凌空山上吃宴时,还能故作镇定从容,现一到无垢川前,差些就能被纷乱的思绪淹没。
尤其众妖皆知此程非同一般,胧明与魇王间的引子,一点即燃。
终还是有妖拱手:“多日未见。”
濯雪挂在衣袖里边,藏得严实,只隐约能窥见大妖们的下摆,实在拿不准这些妖怀揣着什么心思。
她暗暗传出心声:“这些妖怎连话都不敢说了,在凌空山时可不是这样。”
在山上玩叶子牌的时候,这一个个的,也不知有多活跃。
胧明回以心音:“多半是睹景思过去,我都有些怀念旧时了。”
濯雪幽幽应一句:“你那百年前的旧时,可没有我。”
“那无甚好念的,还不如多念前边这几日。”胧明道。
话里有话,唯听者和说者明白。
濯雪差点红脸,还好如今是九尾狐身,至多只会羞到耳根发烫。
她不由得腹诽,这白虎说话当真是越来越溜了,也不知是学了谁,什么甜言蜜语都能信手拈来,换她成了那拙嘴笨舌的。
她遂又传声:“要在这等到何时,这藤荆上全是利刺,看来不能硬闯,莫非要等魇王亲自将门打开?”
“待众妖主来齐,再擂藤上花鼓,魇王便会有所感应,随之他心下只稍一允诺,藤荆就会散开。”胧明应声。
藤上竟还有花鼓,可惜袖中不好看见。
濯雪不免好奇:“无垢川究竟是如何认主的,怎这般听话?”
胧明再传心音:“无垢川只认一主,入主者需在海心处舍下一滴心头血,此后血主强,则无垢川强,血主弱,则无垢川弱。”
“若有第二人滴血?”濯雪诧异。
“则认灵力更盛者。”胧明淡声,“无垢川单认血主的灵力,若灵力大衰,境界大跌,便视为血主已逝,无垢川将另觅新主。”
濯雪了然,百年之前,胧明便是这么被无垢川拒之门外的。
想想还有些凄楚,却也赖不得无垢川,这川泽本也不是什么灵智通透之物。
少顷,最后一位妖主姗姗来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又劳烦诸位妖主久等了。”
黑风快如惊涛,倏然从天而降,旋作头戴髑髅的黑裳女子,竟然是昆羽。
众妖面面相觑,实在不好说昆羽半句不是,毕竟与以往相比,这次已经算快了。
昆羽笑道:“来时走岔了道,不然早就到了。”
她看向胧明,在旁妖都怵于与胧明搭话的时候,极刻意地叹了一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若真要问是什么风,还得算到昆羽自个的头上,要不是她随意指了三位大妖,前去苍穹山界请胧明出山,胧明可未必会来。
胧明冷冷睨她,眼下的两道黑纹是尖利的刀锋,无情地割进众妖的视线之中。
昆羽故作不知,望向那被藤蔓托至高处的花鼓,环视一圈道:“谁来擂鼓?”
众妖闻声看向胧明,无一妖敢道出胧明的名。
齐聚在此的各路妖主,当属胧明的境界最高,以胧明为首,当由胧明击鼓。
可众妖如何敢叫胧明击鼓,昔时安住了百年不止的府邸,此刻归来,竟还得擂鼓请示新主。
何等嘲讽,何其诙谐。
昆羽正想腾身击鼓,便见那银发水墨裙的大妖震出一掌,浑厚灵力荡向高处花鼓。
一掌便震得那包裹花鼓的荆条如蛇般退却,鼓声惊天。
咚——
这一声鼓鸣震耳欲聋,就算各路妖主法力高强,也被震得双耳嗡鸣。
众妖惊愕望向胧明,隐约能觉察到,胧明的境界又恢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