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雪还真听到了雨声,屋外淅淅沥沥,听似一时半会下不停。
她困惑道:“那我们为何不连夜逃走,留在这装神弄鬼有什么用。”
“有人看守,不准村民离开。”酥梨答。
濯雪越想越觉得奇怪,雨声也没能冲去她心头的燥热,她将额上裂帛拿开,暗暗抬起窗往外打量。
外边坑洼处雨水及踝,黄泥溅得到处都是,依稀还能瞧见几个足印。
当真有人来过。
她赶紧关拢窗,回头时心里咯噔一下,神思瞬息就清明了。
她想起来了,她方才明明还在云京的客栈当中,正玩着皮影人呢,不知怎的就被迷倒了。
随之秋风岭变成了秋丰村,梨疏成了酥梨。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是在梦中?
濯雪冷不丁往自己脸上扇了一下,痛得眼泪直流,也未见梦醒。
酥梨握住她的手腕子,骂道:“你个脑子被驴踢的,病都病了,作甚扇自己耳光?”
濯雪压着声问:“村里有没有一个叫胧明的,也可能不叫胧明。”
“倒是有个叫珥鸣的。”酥梨瞪直眼,“你不是失忆了,怎偏偏想起了她?她虽是寡妇,却是村长女儿,可别惦记她了。”
濯雪大吃一惊,“她长什么模样?”
“成日冷着张脸,很不好相与的模样。”
第40章
40
冷脸,且还不好相与,当真不是胧明吗。
只是这名字听着也太别扭了些,胧明怎就成耳鸣了。
如今一个耳背,一个耳鸣,两个妖凑不出一只好耳朵。
濯雪看桌上有茶壶,便想给酥梨盛水润喉,一边道:“我想见见她,如何才能见到她?”
“想死便去见她!”酥梨不同意,“她是村长的女儿,你去见她,和见阎王有何不同,她只会亲手将你送进山!”
那肯定还是不同的,濯雪腹诽,阎王她又不是没见过。
她不依不饶,旁敲侧击问:“她平日都去哪儿,做些什么?”
酥梨露出见鬼的神色,又将手心贴到濯雪额头上,急慌慌道:“你烫坏脑子了么,怎还真的惦记上那冰碴子做的人了?”
濯雪只是寻思,万一胧明也被困在此地,两妖相遇,说不定还能有个照应。
“好姐姐,你就跟我说说那个珥鸣吧。”她盛好水,递到酥梨面前。
酥梨瞪眼:“想给我送葬是不是,这是我用来假装尸臭的臭水!”
濯雪一滞,难怪她闻到一股臭味,原来是从壶里出来的。
她回头将水倒回壶中,偎到酥梨身侧道:“我记忆全失,独独记得她,万一见她一面,就能将其余事情都记起来了呢。”
“还能有此等好事?”酥梨不信,“可别是假借失忆糊弄我,好见她一面。”
濯雪道:“我有这么痴么。”
“你昔时离家出走,在学堂窗外偷看她数日!”酥梨怒火中烧,“若非我前去找寻,你可就饿死在外面了!”
濯雪惊得舌挢不下,她为了看胧明,还能生生饿死自己?
不过这离家出走,还奔着胧明去的戏码,怎如此像她从秋风岭出来的这一路呢。
濯雪继续婉言相劝:“我从不骗人,只是想回忆起从前的事情,总不能让我糊里糊涂地过完后半生。”
酥梨双眸泛红,默了良久后轻轻一叹,“好在只是失忆,而非失心疯。”
“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怕是真的会失心疯。”濯雪添油加醋。
“你……”酥梨别无它法,“你想知道,我便说给你听,见就别去见了。”
“那我只听不见。”濯雪道。
酥梨神色间露出不满,“那珥鸣并非好人,性子又古怪得很,成天都是独来独往的,不与人交际,她大约会下降头,所以村里实际当家的是她,连村长都对她言听计从。”
“这般厉害。”濯雪惊叹,“还有呢,她是如何变成寡妇的?”
酥梨狐疑看她,徐徐道:“她旧时出去了一段时日,回来便自称结过了亲,只是和她拜堂的那位是个短命的,已成沙中白骨。”
濯雪瞠目结舌,乍一听好似与胧明两模两样,细一琢磨,其实有几分像。
酥梨愤愤:“可别心疼她,此次进贡的名单,定也是她拟出来的!年年都由她揲蓍布卦,年年都说是狐仙的旨意,是与不是,惟她知道!”
“那我在名单上叫什么名字?”濯雪属实好奇。
酥梨气恼又无奈:“玉雪,我真是白教你认字了,到头来你忘了个空!”
玉雪?
珏光的珏取一半,濯雪也取一半,好一个合二为一。
濯雪记住这个名,好心道:“辛苦你教。”
酥梨虚眯起眼,“如今可还惦记她?”
“不敢。”濯雪心口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