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大坝拦下的洪水，在恰如其分的时刻，决堤而出。

这是藏在患得患失背后的另一重不安。

魔女狩猎事件中，姬霜和曾经熟识的同伴割席了；

当回归现实，为了保护妻子，她也一定会复刻那时的场面，把上司、同事、朋友都抛在身后。

与从前的人际关系分道扬镳，从此只为了妻子而活，这就是她注定的结局。

似梦似醒，姬霜发出呓语。

隐藏了许久的情绪，一次性发泄完毕。

回应着她颠三倒四的梦话的，则是妄玫甜美的微笑。

“我害你牺牲了这么多吗？”

什么都不懂似的，妄玫歪了歪头，嘴角扬起，露出可爱的白牙。

“嗯。早知跟你在一起，就要舍弃我前半生全部的积累，我可能会犹豫……一两秒吧。”

姬霜也笑了，是苦涩的自嘲。

她太爱妄玫了。

爱到如果不能让她属于自己，便觉得以往的一切都不具有存在的价值。

妄玫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等她哭完。

很久以后，回忆起此刻的岁月静好，姬霜还会感叹自己一时的软弱又为感情之路凭空添了许多波折。

妻子抚摸她发丝的手，是那么柔软，那么温暖。

但平和与安详之下，她的话又将妻子的心灵之湖吹出多么巨大的波澜呢？

此时此刻，她享受着妻子无声的安慰，自然不会去察觉空气中涌动的暗潮。

“即使待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也想永远握住你的手。”

姬霜倾诉着爱，也索取着爱。

“爱情是那么自私的东西吗？”

如她所愿，妄玫把手放进她的掌心，纵容她用力握紧。

只是，妄玫的声音，不易察觉地流出一丝伤感。

两人手掌相握，十指交扣。

不详的讯号被怦然的心动压过去了，没有激起意识的警觉。

姬霜说，“去买、不，是去要回商人许诺的手链吧。”

“嗯。”妄玫点了点头，随后站起了身。

有什么不一样了。

又什么都和之前相同。

*

神秘商店建立在荒芜领域的祭祀点这种特殊的位置，几位开店者的真实身份不言自明。

毫无疑问，他们和创世女神以及创世女神的女儿兼仇人——夺权的黑暗女神都有关系。

创世女神死于孩子的手。

祂的一部分碎片被黑暗女神捡去了。

但创世女神也有拥趸，每时每刻都想复活祂，曾经祭祀点每十年一度的献祭仪式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举办的。

“其实，我们兄弟是创世女神信徒的后代。家族本来是负责定期为女神献上新鲜的祭品，祈求祂从‘长眠’中醒来，再次庇佑我们的。”

神秘商人摘下别着翎羽的帽子，一双恶魔的尖角暴露出来。

至于后来么。

他们发觉这个办法没用，就不白忙活了。

创世女神的大部分碎片一日停留在其他神明的手中，献祭就一日都是面子工程。

零零散散的女神可没法发挥守护信徒的力量，其灵魂只能维持半死不活的睡眠状态了。

神秘商人说，他因此和他的兄弟改换信仰，变成黑暗女神的信徒了。

他们也不再大搞祭祀，而是安安分分地开起了店过小日子。

某种意义上，这是顺应时代的潮流，无形之中帮助女神母女完成了权力的让渡。

“那么，是谁砸了你的店呢？”

妄玫若有所思。

“是这样……虽然改换信仰了，我们还保留着祖先传下来的，创世女神的一块碎片。呃，就陈列在展柜里，当镇店之宝。”

商人振振有词地说，珍贵的商品嘛，价高者得。他开的价码不是一般人付得起的，就连黑暗女神也要掂量掂量。

“黑暗女神被恶魔领主尤丽丝算计，沉睡了一段时间，没有买走那块碎片。但其他恶魔领主却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碎片的存在，眼见黑暗女神苏醒，就想把碎片抢去献给祂。”

妄玫抽丝剥茧，猜测出事情的原貌。

恶魔领主仗势欺人，只想要出风头表功劳，不打算付钱；而商人兄弟也寸步不让，两方产生了冲突。

商人抱怨，他暂时把领主派来的管家赶跑了。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总有应付不过来的一天。

店里的损失还没清点。

这回敌人来势汹汹，他的家族企业被毁坏了不少东西，亏得心尖滴血。

“你们二位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吗？事成之后，二位随便挑，喜欢的货物直接拿走。”

神秘商人发布了任务。

一直在旁抱臂倾听的姬霜，把任务接了，锐眼盯着展柜摆设的一对手链，努了努嘴：

“用不着别的。事情我帮你办好，你把那两条手链，送给我和玫玫，我俩一人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