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178)
——“黛娘不知公子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邵安那场瘟疫吗?”
郑伯阳记起她泛冷的眼底和稠的化不开春情的媚笑,她摇摇头,发髻流苏摆动,漾出轻佻弧度。
她一恍若无知般,眼底带着呷弄的笑意:“……黛娘不知邵安。我未曾离开过平镇。”
不需要多刻意打听消息,郑伯阳就能知道她在说谎,黛娘来平镇的时间比他早。
她这样盛的名头,岂会有人不知。
她口口声声说得不知和未曾都是假话。
——为什么骗我?
与回忆一道挣扎出来的还有那夜,他聆听时听见的林琅理智而又漠然的分析——“与其说是疫情,不如说一场献祭。”
所以那是献祭吗?
理智上他知道不该信那几个人,只是……人心从来如此。
他偏信了那些不合常规的解释,信那是场献祭,邵安地势水域优越,即使历史上,也从未发生过如此大规模近乎灭城的恶难。
郑伯阳瞳孔倒影渺小纤瘦的人影,他在思考献祭与她有关吗?
为什么只有你存活?
郑伯阳眼底在质问,眼神一瞬不离,眼白布满红血丝。
是那几个月,你也恰巧离开了邵安?
郑伯阳有问过,可是黛娘不说。
黛娘不解释,她从见到郑伯阳第一眼就没有解释过。
她站在另一端,眼底风情万种,她似乎媚骨天成,单单往街上一站也叫人觉得风流多情。
她心思玲珑,自然知道她骗不过郑伯阳——那可是平镇首屈一指大户人家的二老爷,那些一戳就破的谎言根本不是用来让郑伯阳相信的。
何况她连姓名都不曾更改。
黛娘低眉婉转一笑,那些话……有别的用处。
郑伯阳看着那站在他目光里的女子转身、背影袅娜的离开。
她似乎来此,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在他自诩情根深种的那最初几月里,他叫她有难处一定要去寻他。
他能够庇护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了,他年岁不小了。
郑伯阳总是无法回忆那时候的自己,倔强又蠢得离谱。
家仆走进了大门,才回头发现自家公子没跟上,又着急忙慌出来,站在门槛前,看见他们一贯书生模样、理智温儒的公子垂着眼,掩在袖下的拳心攒得死紧,独属于男生粗犷的青筋爆出。
——“太好了,你没死!”
他乍见时多欢喜,悟出些什么就有多痛。
家仆看他家公子一脸被抽魂的样子,叫道:“公子,老爷等着呢!”
郑伯阳闻言,震了一震,转身,每个动作都带压制味道的刻意,他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最后踏进门槛,直到郑府大门被阖上,他也未曾留恋再看过一眼黛娘曾经站的地方。
二人往府里走,郑伯阳一边走一边问:“今日府里,可有客人来?”
家仆想了想:“今日夫人不适,府上只来过一位镇西的李大夫。”
“没了?”
“自然是没了,”家仆肯定道,“今日夫人吃了药后一直在屋里休息,老爷下令闭府不迎客,小人记得清清楚楚。”
郑伯阳将满腹怀疑都抿下,道:“好,知道了。”
郑府一派平静,他病了的嫂子与他大哥在大堂等他。
而没了郑伯阳,戚棠也没什么感觉,领着师兄师妹,像只蝴蝶似的到处逛逛。
按她们的速度来,再逛几日,平镇就要彻底被逛完了。
可是戚棠还是毫无头绪。
傀儡?
黛娘?
戚棠苦恼。
***
郑伯阳一去就再也没出来找过戚棠,戚棠懒懒的又摊在虞洲房间的床榻上——她最近术法遇到了困难,好不容易求助林琅,林琅只会哈哈笑她笨。
天赋这个东西,没有的人真是要气死了!
这个一点都不乐于助人的小师兄,戚棠默默捏紧拳头,发誓:等我比他厉害了我就锤爆他!
戚棠愤愤起身:“气死我了!”
虞洲在桌案前翻那本来自于戚烈、署名无名的无情道的典籍。
她听到床上愤慨难平的戚棠怨念:“等我比他厉害了,我就把他摁在地上!”
戚棠越说越兴奋,从床上跳起来,好像真的已经把人摁在地上了。
虞洲静默的看着她,指尖轻抚书页——摁在地上?
她想,摁在地上做什么?
戚棠比划两下拳头:“摁在地上揍!死!他!哼!”
她的模样似乎与修了无情道的人不同。
虞洲恍然如梦般眨眼,看她嬉笑怒骂,问:“你竟然……修无情道?”
戚棠才记起,她谁都没说——眼下暴露得干干净净。
戚棠眨巴眨巴眼睛,保持住没异色。从被她弄得一团糟的虞洲的被褥上起身,身上裙衫滚得皱巴巴的,她掸掸平,坐在虞洲右手边,“对啊,酒酒说无情道超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