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55)
“我是能再信任你,可时间不等人啊,秦馆主,你自己心里要有数。”莫瀚重新给自己的烟斗里装满烟丝,点火,猛吸一口:“日本人的速度很快,恐怕几个月就要南下了。我们也不想多等,毕竟这个国家的东西是属于大家的,他们拿去的太多了,利益会不平衡。总要提前防范起来。”
秦孟乐只能道:“好......我知道,我会马上去办。”
她眼睁睁看着莫瀚走到她面前,毫不留情的将烧的通红的烟丝按在她的手背。手背皮肤与滚烫的烟丝接触的瞬间,就冒出白烟来。
她疼得冷汗淋漓,还是不停的保证道:“我、我可以的。您放心。”
“可以就好。让人等是很不绅士和礼貌的行为。”
......
秦孟乐再出秦馆,已经变了天。
南方按理来说不会在这个时节就下雪,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秦孟乐一抬头,已经有零零散散的雪花飘落下来。
陈姨很快跑过来,将大衣披在秦孟乐的身上,心疼的要命:“馆主......您受苦了。我们、我们快回去吧。”
她的脸色太差了,几乎苍白的没有什么血色,走出公馆的时候,像个没有生机的木偶人一样。陈姨吓坏了,只想快点将她带回去,让她好好的休息。
秦孟乐却伸出手,将被烫伤的伤口露出来,摆在陈姨面前,“不回去了。”
“您的手!这是......”陈姨说话都在抖。
秦孟乐却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陈姨啊,我可能没法子好好的回去了。”
“您说什么傻话呢!可别这么说,您的身子也是一天好过一天的,医生也说了只要好好的养着,不再碰那些东西,一定都能好起来!”
“陈姨,您一直陪着我,比谁都清楚。去了日本人那里,我哪一次是能站着走出来的呢。”
陈姨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是还没到时间吗,怎么......您又要去吗?!”
“嗯。”秦馆是她秦孟乐的命,她没有不去的法子。事已至此,也只能苦笑,做不了任何的改变。
时局变化,谁能想到北方战时一下子就起来了,南下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法兰西那头着急,什么手段都一起用上了,哪能单单放过秦馆呢。
“如果、如果她来了,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任何的细节。”秦孟乐还是担心,比起自己,更加担心姜折。她实在是太了解她的阿折了。那个性子温和的姜折,实际上比谁都在意她这个姐姐,比谁都在意那些往事。要真的知道她在日本人那里受的罪,是万万忍不下的!
“陈姨,她好不容易和相宜有了开始,就让她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再牵扯其中了。”秦孟乐也了解陈姨,晓得到了最后,陈姨疼她,必然会想方设法的给她寻一个生路。
可那条生路,不是她想要的。
陈姨闻言,情绪激动起来,“可您又何辜呢!难道您生下来就是要为秦馆付出的么?!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且不说馆主所做的根本没有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知道那些人要怎么戳着馆主的脊梁骨,要怎么骂她!所以一直做这样的事,真的值得吗?陈姨说不出什么来,她为馆主觉得不值。
秦孟乐:“有的。这样的事儿怪不得任何人,是我自己的选择。您也要记住,我做的这些事,无需别人知道,这样可能反而是给我留住了体面。”
在日本人那里,她秦孟乐就是个妓子,是个玩具,能被放在案板上供人赏玩的玩具。她可以被他们轮转交换,可以做国人所不齿的所有事,只要最后能摸到有用的情报拿去交换。她可以豁出去所有,也不在意所有。
只有一次,秦孟乐真正害怕过。
那是她第一次被日本人掐着脖子,掐着下巴,含住了烟杆子,吸第一口鸦片的时候......
鸦片又叫大烟,她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大烟是这个味道,那么苦又那么涩,很快就让她不知道身处何地。肢体被人随意的摆弄着,赏玩着,她似乎都没有了知觉。只有生理的眼泪是骗不了人的,她在这些人的**苟且偷生,还要在他们的**偷东西......*
怎么这么疼呢?醒来之后的秦孟乐哪里都疼。那个时候,她多害怕啊......
不过,古话说了,一回生二回熟,几次下来她甚至都习惯了。只是每次结束之后,拖着狼狈不堪的身子回家,她总是还会为自己掉几颗眼泪。
她很想念姜折,也不止一次的后悔过。如果......
如果那个时候,她拿着姜六小姐给的金条子就这么离开秦馆,那一切是不是就能不一样了。
她还没同任何人袒露过心意,没有和任何人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