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75)
秦馆的姐妹们需要站在一起,站到秦馆的门前去了!
和瑛跑着回到净安阁,走进相宜的房间之前她的心跳都还没能够恢复过来。一走进房间里,便见到相宜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着急慌乱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得了疯病的怪人。
她看到和瑛过来,一手按住和瑛的肩膀,语无伦次,“你看到她的东西了吗?你看到了吗!”
“什、什么?”和瑛被吓着了,双唇颤着,回答不出话来。
相宜甩开和瑛,又是一阵埋头寻找,“怎么都不见了......她的东西怎么都不在了......”
她就是太清楚姜小姐的东西不见意味着什么,才更加无措。过了不多时,相宜瘫坐在地上,无声的流泪。
她早就应该发现姜小姐的异常的,不是吗?
可她却沉溺在姜小姐编织的美梦里,什么都不愿意多想。
“姜折......你怎么可以抛下我。”相宜失了灵魂一样,想要推开门出去。
她对外面发生了什么实际并没有那样的在意,她与姜小姐或许不同。她最在意的,只有姜折一个人而已。和瑛挡在她的面前,阻挡她走出去。
“不要出去!”和瑛伸出手,拦着她。
相宜笑着哭,反问和瑛,“外面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外面发生的事,难道是和她有关吗?”
外头人声鼎沸,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奇怪的仪式。但若非与姜小姐有关系,和瑛何必拦着自己呢?
“她出了什么事!你总要让我亲眼看到才算的真吧!”
相宜罕见的粗鲁的推开和瑛,立刻夺门而出,跑下阁楼。净安阁门前并没有多少人,姑娘们几乎都在往秦馆的大门走去。
依稀的,在嘈杂的人声中,相宜听到了裴婉的声音。
那是女儿家的嘶哑的喊叫声。
相宜跑着走向人群里,她与所有的秦馆的姑娘一样,在下面看着高台上的裴婉。
所有人都那么期待裴婉后面的话。
裴婉在高台上,未施粉黛,手中攥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咱们的秦馆主与姜家的六小姐都死在日本人的手中,秦馆的姐妹们应当都知晓了!函文报上写的那些事,馆主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我们!外头的学生们都罢了课,商人们停了市,那我们呢!”
“现在我手中是馆主留给大家的东西,秦馆里所有姐妹的身契!今日!受馆主所托,将身契还给大家!”
相宜在人群中视线一下变得模糊,两行泪凄然落下。
裴婉这时方才看到相宜,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只得咬牙道,“青史留存的都是胜者所书,我等女子的一生,愿是你我共书。秦馆的大门将为众位姐妹敞开,所有人都可以走进游行的队伍里。我们与读书人是一样的,华夏存亡之际,我们亦有选择。馆主与姜小姐用性命给我们铺开的路,诸位,要好好珍惜。”
下处,桑芊在秦馆的铁门旁,用钥匙缓缓的打开铁锁。
高台上,裴婉朝着桑芊微微点头。
火柴划出一道弧线,火焰亮起。
火苗开始慢慢吞噬裴婉手中的一沓纸张,下面人群骚动。或许她们都对自己的往后有了些算计,纸张烧到了一半,裴婉将其甩向天空,灰烬散在众人的面前。
不知是谁的声音,喊道:“往后,我们真的自由了!”
又有此起彼伏的应答,“是啊!馆主放我们自由了......”
“为了馆主,为了那位姜六小姐,我们也该跟那些外来人争上一争!”
相宜忍了好久好久,再也忍不住:“不止...不止如此!她们想要......要所有人都为这个民族争一争!”
她一直都晓得姜小姐的意思。
她的爱人的想法,有些隐晦,又太过热烈。矛盾的要死,也让人痛惜的要死。
“对!学生们游行的队伍就快要经过秦馆门前了!北边的战事还在打,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怕死,不怕得罪外族人,要求日本人归还姜小姐的尸体厚葬,我们该和他们一起!”
相宜软了手脚,无声的询问:“她的尸体......还在那些畜生的手里?”
扒开人群,相宜跌跌撞撞走到秦馆的铁门前。那散铁门很厚重,她记得第一次光明正大走出去,是姜小姐让她去学校读书......
不能这样......她们都该干干净净的回来。
铁门上斑驳的锈迹是秦馆的过去,这快地方庇护着那么多人,馆主做了那么多努力。将自己都填进了命运的虚无的黑洞中。还有她的爱人......是啊,许相宜最是能够理解姜折,单凭一个秦馆主并不足以让这个城镇愤怒。加上姜折的死,苏州镇的姜家,那些已经走到秦馆门前的爱国学生,都有足够的理由举起手中的旗帜。相宜重重的推开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