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3)
林洌勾唇笑了笑,心想就是她要休产假了我才拿这堂课的,她不休我还不拿了呢。她从桌上一点点地抽走自己的课表,用力保证到,“杜教授,谢谢你啊。下学期我一定死活都挤进文物法,勤恳用功又努力。”
说话间林洌的人已经退到办公室门前,“上课迟到了,我先走了啊。谢谢教授,教授再见!”门一开,林洌闪了出去,朝门外的同学一笑,拽拽地抬了抬下巴,“到你了。”说完边看时间,边脚底抹油地跑走了。
操,上课快迟到了。
虽然林洌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但她绝不是个好学生。
又虽然林洌是个除了开学和考试以外基本不出现在课堂的学生,但她是个除非死了否则绝不会逃任何一节素描课的学生。
原因无他,只因为林洌的素描底子很不好,十分非常极度需要作为素描课助教的萧雨淇的教导。
第2章 First Blood
林洌拿的那节素描课,助教是萧雨淇,没有老师。
萧雨淇本科修的是美术,后来考研转到了美学,一字之差,却导致萧雨淇从美术系跳到了哲学系。美术系主任还为此气过好一阵子。但气归气,现在素描老师一请产假,系主任还是找了萧雨淇跨系回去带素描班。素描班有萧雨淇带着,明面上还是说会找代课老师,实际上也用不着了。
萧雨淇读研以后有点吃力,确实需要额外的学分帮补。美术系主任找她,她一口就答应了。
萧雨淇还是美术生时,那一手教科书式的画技简直是同届所有美术生的噩梦。尤其是最讲究规矩和技术应用的素描。萧雨淇的画,就是原物的理型。
理型是什么。就是一个苹果在桌上,萧雨淇画出来了,画上的那个苹果就成了一个苹果的最完美的样子,最应该成为的样子。桌上的那个苹果就可以扔了。
据说当时美术系的素描老师上课用的都是萧雨淇的作业,抽丝剥茧地分拆讲解。她的画就是范本。
所以后来,当美术之神心甘情愿地坠落人间,成为一个哲学平民,所有美术教授都惋惜不已。
但是萧雨淇觉得现在很舒服。
隐没在人间,虽然是最平庸无用的一件事,但也是很有安全感的一件事。
***
初春午后,万物复苏。整个世界都没睡醒,花鸟鱼虫都慢悠悠的。萧雨淇把课安排在校园东南面清晖湖边的小树林下,对着那一汪在微风下荡荡漾漾,闪耀着粼粼碎光的湖水,带着二十几个学生写生。整个校园都静悄悄的,轻风吹过林间,带起一阵抚弄新叶的“沙沙”之声,树底下回应的是铅笔落在画纸上细细扫动的声音。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坐在湖岸的草地上,萧雨淇在他们身后走动,偶尔停下端视他们的画。她在年后把直发烫卷了,俯身时一头长长的卷发随之滑下,摇曳生姿,无尽妩媚。萧雨淇直起身后通常会伸手把发丝顺出来,拨到身后。那一系列动作,落在林洌眼里,就像开了慢镜头似的,一帧一帧地卡在林洌的心跳上,一点一点的勾人。
卷发的萧雨淇,显得更为美艳,却也更不好接近了。
赵芸说得对,萧雨淇没有朋友,看起来也不想有朋友。林洌每次对萧雨淇说话,萧雨淇都会扬起脸,微微笑着,眼睛注视着林洌,认真地听。非常温柔,非常礼貌,非常地,不带任何私人属性。
她对林洌如此,对所有人都这样。
林洌举着铅笔去量湖对岸的树木楼房。一袭飘逸的裙角扫过她的手肘,让人无法忽视的女香从她颈后飘来。是阳光之下鲜花盛放的气味,暖融融地包裹着人。林洌瞬间闭了闭眼。
萧雨淇弯腰,平视着林洌的画板,小声说道,“林洌,你要仔细对照这里的树木和建筑。”即使在语气严肃的时候,萧雨淇的声音仍是奶奶酥酥甜甜的。一段纤细白腻的手臂几乎贴着林洌的脸颊伸到她的眼前,在画上比划了几下,“你看,这几栋楼连树木的两倍高都不到……”萧雨淇抽走了林洌手中的铅笔,在画上很淡地标记了几个位置,“这里得改一下,是不是?”
林洌的耳朵镶着一圈淡淡的红,语气倒是挺淡定的,“明白了,谢谢雨淇学姐。”
萧雨淇温柔一笑,把手中的笔递还给她,顺手拍了拍林洌的背,拍得太轻,更像是扫了一下,“其他都很好,改好比例就可以开始勾轮廓了。”
林洌身后轻柔飘渺的裙角离开了,暖融融的香气也消失了。林洌前额的头发垂下来,半遮住了眼睛,嘴唇轻轻抿成一线,是一如既往在萧雨淇面前那乖巧的样子。
萧雨淇走到另一个学生的背后仔细看了一会儿,弯下腰轻声指导,余光撇到不远处的林洌正好看向这边。萧雨淇小声说着话,嘴角微微勾起,像是笑了,又似没有,似有似无的惬意,不知不觉的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