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姝色(女记)(200)
在突厥时她问过我三个问题,我也问了她三个,我们这一生说了太多浮话让人让己去追去抓,唯独这三次她的眼睛告诉我是真的。
那是她到突厥的第一年,她发现我帐中许多东西都已陈旧地不成样子,唯独那尊佛像却是新的,我从马上下来将她要的雪花马牵进内营,她和曦光一起撒进来,她穿着突厥的衣裳也是极好看的,我将马指给她看,她问我:“妳可有恨过什么人吗?”我想了许久最后将她拉上马向着日落的方向追去,我说:“我只会恨一种人,将妳推出去了又对别人说妳过的不好,就好像妳一旦过得好便是对故国不忠一般,可故国推我出去时又真的讲义了吗?玄蓁,我不恨妳我只是怨妳,怨妳我身在一个永远见不得人好,必要踩着人完成轮回传承骗已的世道,怨我见不到新世道。”雪花马训服帖了,萧玄蓁的眼泪够它听话一世了,在突厥这些年,我每次算计人或被人算计时总喜欢的便是与马匹牛群待在一起,兴许是无有利害又或是它们的祖先输了,我总觉得它们比人可爱许多。
第四年时,萧玄蓁在突厥驯烈马喝烈酒,一次醉了酒在月亮底下拉着小姑娘们跳起西梁灵舞,她说她高兴,她说了许多话,关于西梁关于杨英关于我,她问我:“华烟,妳说我这些年到底活了些什么?”她眼神清朗半点不似醉酒之态,我抬头看着她道:“妳活出了萧玄蓁,女子降生而世要么用完以后被人捧着骨灰歌功颂德要么用别人为自己谋一处喧闹的清静,男子降生世间不过是为子戮父为父入局破局人死,萧玄蓁,起码妳活着的时候没有落进这两种世人画好的局中,这很难得也已足矣。”她笑着说谢我,我从她眼里看见了我,我的模样与那个大隋宫中不苟言笑的皇后竟有几分相似,我眼中的她亦是像极了突厥帐中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的义成公主,萧玄蓁于我,便是彼此身上被彼此改变的永远附在骨头上的血肉。
第七年,江山易主,我没少予新主使绊不然旧隋臣子的来信真是让我无一日安生,她听了风声与我讲李家是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我只好说:“让那一家子把自己家里事理清再说吧,到那时我自然会用我的命为他们李家造势。”她让我不许再说这话,还说往后都是好日子了,我只好在心里说“一定”。
第十二年,唐军攻来前昔,她问我:“华烟,妳觉得我对妳重要否?”我说不出话,第二日我将剑抵在李靖颈上让他将李世民之物拿出,我得见后将咄苾的方向说出,将心口那一缕青丝放在手上,用李靖之剑对准心口放了进去。
她来了,我用尽全力在她耳旁问她:“欢喜否?悔否?爱否?”却怎么也听不见她的回答了。
第57章 朱妙端
妙灵:
吾乃妙灵,于此尘世独存己韵,是末,吾立消情之畔,夜色沉沉幽谧之中,时限者言吾之诗章与李易安相类致其无策以应,时流却言:“此有何所谓?你多发压限,她等自然难见其真所全,且我将调度弄长,她等安能存活?”其声冷冷毫不在意,然此等言语听得吾心下一惊,思及诸般情状觉此事非比寻常。
吾立于斯,周身似浸于寒凉之境然心中一股意气渐生,吾以诗灵之身,虽常感世情变幻多有无奈,然此刻闻此等狠厉之言竟激发出潜藏之勇,吾决意将所有之力皆聚于一处以应此莫测之变。
束发之龄,吾即若“束发从飞将,长驱下玉关”所言之勇锐者,束发既成意气扬扬,愿从赫赫飞将,执鞭跨马长驱径入玉关之外。秋霜凛冽,正可明吾宝剑,锋刃所指似欲断世间之纷扰。朔雪纷扬拥裹雕鞍,吾乘于马背,任冰雪沾裳亦弗畏葸。晓角声传,边城之苦遽入吾耳,其声哀切似诉戍边之艰。悲笳奏响扰吾旅梦使之残碎,于梦寐中亦不得宁谧。吾常盼何时可净此疆场,使凯旋之歌吹得入长安之城还世间和宁之象,想吾彼时年少气盛心怀壮志,欲以己身之勇解天下之困,此乃吾初之豪情也。
及读史,吾感武帝之英才大略,能择霍子孟此等贤能之士以付托大业实独具慧眼,霍子孟之功业,可与伊尹周公相侔,其伟哉可赞,曾孙践祚,霍氏秉持忠勤相业益彰,精诚所至可贯金石,大义所发能惊鬼神。奈何牝晨之际失却刚断,竟致子祸乃至杀身之厄,赤族之惨令人痛心疾首。孝宣此举殊为不仁,元勋既覆宗祀又何以怀人臣之心?申韩之术不足为法,王道之论孰能陈说分明?吾观此,似见朝堂之上权势倾轧人心谲诈,仿若元始之后,举国皆颂新之态,不过权势更迭人心趋附之表象耳,吾于此初尝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之味,心中隐生无奈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