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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我姝色(女记)(98)

作者:谢遥岑 阅读记录

须臾,气息渐绝安然长逝,室中香氛渐散帘幕寂然,昔日翰墨闲置尘埃渐生,母亲这一生之誉虽传于外,然此刻却与她们阴阳永隔再无内朝班列之荣。我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那诗,听到时限那句“这诗情厚却难逃人心之瞎后世更是无人看翻,根本轮不着我出手”时,我为母亲情留高兴亦为人心不见女子情谊伤悲…

邻家娘子:

死是一件太可怖的事,这一点我是在她死后的第二十个年头意识到的。

彼时初见只觉那是个淡漠的姑娘,新婚第一日传回了其父逝世的消息,她赏了传信人一些钱财开口道:“往后凡是魏玩的信你只管扔了就好。”她正欲关门我捧上一筐梅子作为贺礼道:“我叫绮满,住在妳邻院有什么事招呼我就好。”她盯着那筐梅子好半天才吞出来一院句“不用…”并将门关上。新婚第三日她的夫婿远上东京应试留她一人在家,此后三月她院中竟一丝声响也没有,我不免担心却又只觉自己多管闲事,直到我与村中娘子聚在一处品茶做灯抬眼一瞧便看到她在墙头看着我院中的热闹非凡时才放下心来,我出声喊她却将她惊倒落地,忙往她院中赶。

进了院子瞧着她家中四壁皆立书柜高及屋梁罗列诸书无有空隙的风光与她坐在地上双手于地摸索,神情焦灼口中喃喃道:“叆叇安在?”的模样我竟觉得有些可爱,我将她拉起将叆叇放在她手上,我邀她入席同乐她正欲开口拒绝却肠鸣饿响,我将她拉着入席开宴,她盯着我细声问道:“我们认识吗?”我将一筷骆驼蹄夹到她碗中反问她:“妳叫什么名字?”她回我“姓魏单名一个玩字,小字玉汝。”我又夹了一筷拨霞供给她道:“我叫绮满,现在认识了。”

她眼中闪过一两分惊异再对上我肯定的眼神时却只得埋下头专心吃饭,后来熟悉了方知哪里是淡漠不过是个眼神不太好的小书呆罢了。她到这里的第一个生辰,我送了她一盆兰草道:“妳素日里最爱同它们讲话,这兰能活久一些妳也能同她讲多一些。”她眼里泛起些许酸涩问我:“妳就不觉得我很奇怪吗?”我回道:“这世上有多少事是因同人讲话与人争执挑起来的?妳免众难之源是愿慕之事,但总不该帮着旁人在心里一同数落自己不是?”那晚的月亮暗地不见丝光只余框形,那夜的心里痛地十年白废只剩欢情。

小书呆的书里什么都有,小书呆的叆叇什么都看得清,书里说妻夫和美长久团满小书呆就拼命写寄思夫之作,那叫一个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可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哀情以为她是伪作不思,她只冷声说:“他赌我名我以情坏他名,不就是要这样有来有回的玩儿才好玩吗?”书上讲孝冶慈性方得长久小书呆就为村中老者助事理情,那是一个心善活佛仙渡凡难,可她却从中得不到丝毫解忧以为她是君子深思,她只平声道:“名压我心我死心铸妇名,正是耍命不畏死方才得命正玩回之呢。”进士及封与她何关?她的琴坏了不还是要求着我修。轰烈变法提点几句不听也罢,她出言只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心。

无论官位高悬还是贬官击心,世人皆传他曾子宣至少还有一个情深待他的妻子,哪怕妻夫五十载只见面三次哪怕相亲荣华堂只得名义赞。她此生只失态过两次,一次是院中饿落一次是病中长谈,那天晚上她拉我说了许久的话,说她喜爱的书喜爱的人喜爱的琴喜爱的草木,说到最后她问我我的母亲什么样?我回道:“她同妳一般知人心通诗词,不过心比妳狠,死前她让我将她写下的东西全烧了,一点印记也不肯留给我…”她撑起身来将她除情词以外的诗词递给我道:“我没见过我母亲,可她给我留了很多书…我就这样记了她一辈子…如今…我把魏夫人留给他们去踩…可魏玉汝就留给妳了…”

她死后的第一年,人们称她魏玩论她那首吊武诗;她死后的第五年,人们称她魏夫人赞她那首虞美人;她死后的第十五年,人们叫她鲁国夫人品她那相思意讹她悦儿爱子宣,哪怕悦儿早已在她去后的第二年逝于灾荒下;她死后的第二十年,人们叫她丞相妻贬她那怨闺词言她此生付错人,哪怕她从未用过曾布财想过子宣情。

又是一场冬雪慢落,恍惚间我看见她推门走进来,我说:“对不住…魏玉汝还是死了…”她拿出一颗梅子道:“这果子很酸,因为它生长的地方从一开始就只想啃食它可它不仅活下来了还在那片地上落下了自交之种,我带妳去看,好吗?”我应了声好回拉住她的手,这一年的冬雪是梅酸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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