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马的排名(108)
同她一起盘账的几位账房先生很是惶恐。苏家的规矩,盘账半年一次,上月刚盘过,怎么又盘?莫不是出了纰漏,查出有人贪墨。
好怕引火烧身。
库房门外,颜知渺侧身倾听一把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杂声混在一起,乱糟糟,宛若她和苏祈安互明心意的第一天——毫无章法。
银浅不懂爱情,问:“您才和郡马分开,就想人家了?”
颜知渺示意她小声些,又怪她将自己的少女心思给讲得太明白。
银浅改用气音道:“想见郡马您就喊她出来呗,害上相思病就坏了。”
“……”
“我那爱读书的妹妹有个好友,正是害了此病,一年光景人就没了。”
颜知渺当即罚她的乌鸦嘴闭上三天,敢讲一个字,罚薪三年。
银浅:想哭。
。
日正当中,在苏祈安的坚持下,午食各用各的,却又硬不下心肠,派人请了位说书先生来给颜知渺解闷。
总号上下茫然震惊。
啥,冷酷如铁板的家主竟然允许总号这块神圣地有逗趣消遣的东西存在。
赵把头敢做敢言,拐杖跺的砰砰闷响,敛容屏气道:自古红颜多祸水啊。
少顷,话传进苏祈安的耳朵,用“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和“家和万事兴”怼了回去。
其余人等:“对对对。”
有媳妇才有家,郡主是苏家的半边天,想在哪听说书就在哪听说书。
赵把头气得胡子发翘,直言苏祈安是强词夺理。
那亭,说书先生已经绘声绘色地将故事讲了一半。
讲的是一王姓大人“诛心断案”。
大致是一小贼被捉,王大人去狱中提审,以天热为由要将自己脱光审案。
大人都脱了,小贼也不得不跟着脱,脱得只剩一裤衩子的时候,小贼便扭扭捏捏的不脱了。
大人便说,看来你也不是全无羞耻心呐。
颜知渺江湖混过几年,全然不在故事中脱来脱去有何不妥,笑弯眉眼,直夸这王大人不拘小节,出奇制胜。
故事精彩,说书先生口若悬河抑扬顿挫,更是令故事平添趣味,最重要的是苏祈安对她的那份心。
总号因说书先生的到来闹了点小龃龉,她怎会不知。
明知不妥却又假装不在意,无外乎是想尝尝被爱人捧在手心的滋味。
她给了说书先生赏钱,又问他姓名。
“小的在苏氏茶坊讨生活,茶客都叫小的春山先生,茶坊的伙计在私下给小的起个诨号,叫假胡子。”
“假胡子?”
春山便撕下了络腮胡,露出白白净净的小脸:“说书这行也讲资历,老者更吃香,郡主莫怪。”
颜知渺恍然大悟,笑得合不拢嘴,用手帕遮掩住露出白如贝壳的小糯牙。
银浅也跟着笑。
两道笑声,宛如屋檐角的风铃,叮叮当当地清脆。
“小的年轻,茶客们以貌取人,不愿听小的讲书,这才贴了胡子。”春山挠挠下巴,总是粘着胡子,容易痒。
“你与那爱出奇招的王大人差不多。”
话落,颜知渺的眸子闪出雪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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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主意,保准能救出嫣菱和朱班头。”
日落,长街,两道修长的影子黏黏糊糊的并连在一块。
“可行是可行,但路子有些野。”苏祈安道。
马车慢沉沉的缀在她们身后,行至行人稀松的窄道,周遭静下来,车轴的细碎声忽消忽现。
颜知渺应着这细碎声与苏祈安喃喃低语:“你信我。”
苏祈安稍作沉吟:“你们江湖中人,路子都这么野?”
“你不服?”颜知渺挑挑眉。
苏祈安当即用两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图形,圆不似圆,方不似方。
颜知渺虔诚好学:“这是?”
“比心。”
“何意?”
“表示感恩或者——”
苏祈安顿了顿。
颜知渺安安静静的等。
“爱你。”
“我跟你讲正事呢,”颜知渺握着粉拳,埋着头去打她,不料苏祈安躲着往前跑,害她打了个空,“你别跑。”
“你先别追!”
天边最后一丝霞色落尽。
今夜的月亮有漫天星光与之温存。
颜知渺被苏祈安送回王府,孤零零躺在曦暮轩床榻上,摸摸空荡荡的枕边。
上回来王府,苏祈安吃醉酒便临时加了个枕头,自那以后,做洒扫的丫鬟便未曾收走过。
其实该缠着苏祈安留宿的。
她懊恼想。
临别前的美好又见缝插针,驱散了她的懊恼——
“我们才在一起第一天,你就爱我了?”
“第一天不能爱你?”
“哎呀~这种话以后别在外头说。”要在被窝里说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