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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花火(6)

好几十秒以后,郑汀雨才再次很轻地开口:“我和社长只是朋友,与其说和社长是朋友,不如说我和社长夫人的关系更好。”

沈楝微讶地偏头,郑汀雨勾着唇说下去:“好多年前我还在读语校的时候,打工的路上帮过一个因为痴呆记不清回家的路的老人,那个老人是社长夫人的母亲。”

“社长夫人也是我们中国人,嫁到日本很多年了。她听说我在找兼职的工作,就介绍我进了这家烤肉店。最开始不是在这里的,是在涩谷那边的总店,后来这边开了新店,才调我过来做了店长的。”

沈楝从来没有期待过郑汀雨的解释,甚至,从来没有真的怀疑过她。但听到郑汀雨这么说,她总是习惯紧抿的唇,再一次不自知地松动了。

有了上扬的痕迹。

那天聊过之后,沈楝才知道,郑汀雨和她一样,18岁就来了日本,在日本,她已经待了八年。

后来她问过郑汀雨,为什么明知道林姐王波他们在背后说她闲话,她也只当不知道。

郑汀雨说:“人无完人,干活的时候他们听话利索就好了。”

“而且,”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要怎么惩罚他们呢?找借口扣他们的工资还是辞退他们?林姐老公偷渡没了,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债,还有两个小孩要养。王波他爸身体不好,每个月都等着他寄钱回去救命。我下不了手。”

沈楝无言以对,她想,郑汀雨可真像个侠女。

明明自己看上去那样弱柳扶风,那样像更需要被保护的人。

第5章

沈楝上的语言学校,每天只有下午半天的课。有志于考一个好的学部且有条件的同学会自行再报私塾课程,沈楝没有钱,所以除却每周五天晚上UGA烤肉店的兼职,她还有整片的早上时间是空闲着的。

日本对于留学生的打工时间管控非常严格,每周不允许超过28个小时,否则被发现的话,就将被遣返回国。

沈楝在UGA烤肉店的打工时长已经完全占满了这法律内允许的28个小时。

但沈楝别无选择,必须想办法铤而走险。

因为当初来日本来得仓促,她父母根本是受她胁迫才不情不愿地把她送出来,所以一切事宜他们都操办得草率、含糊,能省则省。

抵达日本后沈楝才知道,为了省钱,他们给她选择的住宿是中介介绍的、语言学校最便宜的寮——距离学校有半小时的地铁路程,平房破旧,两层楼,每层放一个隔板一个上下铺就算一个房间,一层楼隔出了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都不过五六平方米。

公用的厨房、厕所,脏到恶心,房间与房间之间根本没有隔音,隔壁的房客还总用恶心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偶尔晚上还会有喝醉酒的人乱敲门。

沈楝住在这里,成宿成宿地睡不着、不敢睡。

她总能听到老鼠在房间里吱吱乱窜的声音、听到隔壁有人走动、说话、开门关门的声音、总是疑心有人在她的门口长久停驻,试图撬动她的房门。

她再住下去,不仅身体吃不消,精神也要吃不消了。

但这个寮,她父母一次性|交了半年的费用,自觉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一分钱都不愿意再给她多出了,她要靠自己换一个住宿的地方,仅靠UGA烤肉店的这份兼职是远远不够的。

她还需要一份不会被法务省发现的、不报税的黑工。

但筛除掉和烤肉店这边工作时间、语校上课时间相冲突、距离语校或寮太遥远不便往返、要求报税的工作,剩下的工作老板报价都非常低廉,完全就是拿捏着留学生需要不报税的工作,恶意压榨他们。

十二月下旬,沈楝和郑汀雨已经一起同路走小半个月,算是熟悉了一些。

某个一起走的下班路上,郑汀雨忽然问她:“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楝惊讶于她的敏锐,郑汀雨半开玩笑地说:“你看起来比之前更不高兴,皱眉的次数比之前多,如果之前只是这个表情,现在差不多要是这样的了。”

她做了一个抿唇不笑的严肃表情和一个嘴角不高兴地下撇的夸张表情。

沈楝险些要被她逗笑。

和郑汀雨越熟悉越发现,她是一个很有反差感、很幽默很可爱的女人。

“有这么明显吗?”她带着些不自知的笑意反问。

郑汀雨用眼神表示肯定:“当然,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

沈楝摇头。她隐去了自己生活的窘迫境况,告诉她:“我想再找一份不用报税的工作,但是找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合适的。”

“工价都太低了是吗?”

沈楝点头。

郑汀雨了然。她也是从这样一天偷偷摸摸地打多份工的日子里过来的,或者说,除开是真正为学习来到日本的留学生,大部分国人来到日本,为多赚一点钱,都是这样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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