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鸿集·月之心旅【一】一(28)
“了不起……”老人眼睛里,闪出一段光亮的波折,许多思考从深邃眼窝中掠过,也许还有不安的情绪。
“嗯。”简短喉音中流露出真诚的钦佩,遂正视年轻女人、认真地说:“这位作者的书,如今就算是在本国的文学界,也还饱受争议。”
“啊,我有所耳闻,不过我接触到她的诗,是十岁时的一个巧合,那时还不知道这么多。也许因为当时生天国文学在我们那儿是禁书的关系吧,更觉得珍贵、好奇了。第一次自己查辞典尝试弄懂了意思的时候,很受触动。”
“我也……很受触动——第一次读的时候。”
“您也是吗?”
“嗯,第一因为,她是个早逝的天才,你知道的,十九岁而已……仿佛是天上降下的使者、又被上天催促快快回去,她的生平,给人这种很深刻的玄妙感觉。”
老人又追忆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一直端正挺立的后背倚进软包里,柔软目光飘向方形的侧窗,好像正进行长途旅行的、愉快而无聊的旅客的目光:
“第二是因为,她的诗让我感到了……愤怒。准确的说法,我尤其对她写下的那首<不驯的月亮>感到了不解和愤怒。一度,不愿再看。”
“您不喜欢她的诗呀。”荼荼喜欢的东西被老人讨厌了,心里感觉有些连带的受伤情绪,不过还是摆手安慰说,“那么您不用勉强自己再看的。”
“不不,对不起,我是说,我很想看您的翻译。并且,感到愤怒时我……哎呀,还是初次见面,就做了唠叨的、可疑的老太婆了……
简而言之,我被说中了,您应该记得那一句写着‘连月亮也欺骗我’的诗吗?
我正是诗人批判的、庸庸碌碌的女人。
被十几岁少女的辛辣文笔说中了心事的我,当时人生已过去大半,很多事情……没有能力挽回,所以,会感到愤怒。
我记得,是在我的第一次世界环游途中,好像是在降天国境内呀。
记得是在冬天的火车上读到这一首,怒得、直接撕下了那一页呢!
仿佛为了惩罚我似的,后悔时、那页纸却再也找不到,大概是落在火车上了。
哎呀,现在以行将就木的心态去看,当时真是年轻气盛的五十多岁呀。”
老人仍旧平和地笑眯眯,但荼荼却微微颤抖着身体。
因为,几乎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她不禁恍惚着飘进了漫漫遐思——也许年幼的自己执意保护、收藏那张轻飘飘的纸,也是因为那丢弃它的人,在上面留下了指尖的余香、灵魂的残痕,而过分亲切吗?
可为什么……十年、又十年,直到今天,她们才有缘份相见于这短短一个小时呢?!
荼荼没有选择告知她实情。
大抵,源于心灵深处对于茫茫人世难以掌控的无力感,这样的无力感造就了现实选择方面的放弃。
以至于缘份、向往、难以言说的梦幻,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因为你看,最终这算什么……她只得到这样陌生而浅薄的、一个小时。
结束时刻很快就到了,老人看表的时候,极力忍住眼泪的荼荼甚至希望、这好不容易才遇到的人对自己说出一句:再也不见。
这又是源自哪里来的、偏向于“毁灭一切”的破罐破摔的欲望呢?
现世的荼荼就记忆迷糊、无从得知,只能称之为“天性”了。
老人用枯瘦却含带光泽的手指整理了下银发,周身装扮都烘托着她由始至终的认真,让人不敢怠慢。
此时,她神情专注地正式道:“那么,谢谢您细心的教导。请问、下周同样的时间,您还方便吗?抱歉,只有一小时的费用,听店长说还有抽成。所以,请让我负担您的茶水费用。”
荼荼那代表理性的大脑,愈发偏执地攫住了“放弃”、坠向了“死亡”,可是……可是整个身体的其他部分,尤其是这颗心……在拼命呼喊着“不舍”。
“嗯,我有时间的,多谢您的肯定和照顾。”
“那么,我很期待。”
就这样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说:
阎姬:(托腮)哎,物质宇宙就是有很多限制啊,像我们精神宇宙,只要相爱,年龄种族阳性阴性都不是问题~甚至伦理也不是问题~
沙罗:就是因为有规则和条条框框,物质宇宙才有趣~
阎姬:切,理解不了。
沙罗:等你出生就能理解了~话说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第10章 君生我未生
三千作为第一个学生参加过她的茶餐厅课程后,伴着夏日真正的到来,新的学生也如奇迹般洪大的夏汛,几乎是一股脑地涌进茶餐厅与她见面,飘来许多金钱的浮游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