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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令+番外(417)

作者:西里伯爵 阅读记录

“殿下!”阿芊唤道。

分明听不见,王女却笑了:“我认得你的口型,阿芊,你在叫我。”

殿下!

侍卫为忠诚,誓死守护殿下肉身安危,照拂光明。剑者,忠之所寄;盾者,护之所系;御前侍卫,挥剑格敌,更为皇室殿下无声坚守。

阿芊单膝跪下,右手抚心,向年轻的王女行去最庄重的礼:“此后,属下的耳朵便是殿下的耳朵,属下的嗅觉便是殿下的嗅觉。纵使天塌地陷,属下都将是殿下感知这世间的桥梁。”

阿芊说得缓慢,一字一顿,口型随之变化。

铮铮誓言,如同宫墙上的青苔,悄无声息却坚定地绵延。

王女轻声叹道:“阿芊……”

但其实,她从未与王女说过,她并不叫阿芊。

她也是一个俗人,忮恨了身边人,于是在榕树下许愿,夺走了对方的面容与名字。

说不上是恨对方,只是诧异,一个海难丧母丧父、自十岁开始拉扯幼妹的人,怎就忽然命格超凡,鸿运加身——恍然一夜,平步青云,将要做御前侍卫了?

她于是来到榕树前:“榕树婆婆,我想成为她。”

许愿后,她幻作阿芊的脸,换上了相近的衣服。归家后,果听城南有一无面新尸,不知是谁。

正午祈愿,傍晚她便后悔了。阿芊无母无父,她却有。当官差隔家询问是否有十五六岁的女儿走失,她的母父不断辨认,最后只能挣扎地接受这无面新尸是自己可怜女儿的事实。

她作为阿芊活下来。

阿芊作为她死去了。

母父哭天抢地,她才知道自己真正失去了什么。

其实不必官爵加身,不必金玉良缘。

红尘滚滚,情谊亲人才最是珍贵。

她身来便有福气,是她自己执迷不悟,忮忌蒙眼,尽舍弃了。

她也曾顶着阿芊的脸去找悲痛过度的母父,声泪俱下地哭诉,说她才是她们的女儿。

无人信她,只当她是失心疯。

年迈苍老的母父,身子有恙,痛含心病,在这十年也渐渐死去。而她连守孝的资格都没有。

再后来,阿芊的妹妹因海难而死。她臂上的白色海鹤花是为妹妹佩戴的,也是为自己佩戴的。其实从那时起,她便决定去死了……

可作为侍卫,她仍要守护殿下。

不。她真的是侍卫吗?

阿芊才是侍卫。她不是。

在成为阿芊之前,她曾有什么爱好,擅长了什么技艺吗?

她不记得。

她还记得自己曾叫什么吗?

她不记得。

她不记得!

——于是这才意识到,她作为阿芊过活了十年,却早不记得作为自己,曾是什么样子了!

侍卫为王女死,死得其所——但分明——她本不是侍卫啊!

她是谁?她是谁?

我是谁?

她跪倒在宴安身前,佩刀落地,咣当一声响。泪水如波纹漫漫晕开,模糊这张她本该最熟悉、却也最陌生扭曲的脸。碧绿色的妖气缠绕在她身上,攀附而起,附骨如蛆。

她忮忌阿芊,才幻化成她的模样,试图抹去她的存在。可如今她记得阿芊的一切,反遗忘了自己——她恨的到底是阿芊,还是自己?

忮忌究竟是什么啊?她不明白,如果“忮忌”一个人,反倒让人甘愿抹去自己的一切而成为对方,那……不是成了深爱吗?

扭曲的爱。残忍如自戕的,恶心如食蚁相侵,千疮百孔。

她痛苦地喘息,撕扯着自己的长发,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她想不明白。

血泪顺着脸颊流淌,在地上汇成一小摊深红色的水洼,映出她扭曲的面容。那是她的脸,但她早已不认得了。

榕树婆婆仍旧喊道:“快攻击她!”

“……够了,真是胡闹。”

游扶桑冷冷打断,双手结印,重新召出那朵巨大的山茶。花瓣如同利刃闪烁寒光,魔气从中涌出,渐渐抵消了妖气。

“宴安,退后。”游扶桑又道,语气平静。

宴安下意识后退一步,只看空中的山茶猝然绽放,花瓣纷飞。如梦如幻,平和而温柔如障——却伴随榕树婆婆痛苦的尖叫!

山茶花的威压令人窒息。

游扶桑右手微抬,五指张开又猛然握拳。“灭。”

无数纷飞的山茶花瓣瞬间收紧,将通天的榕树彻底包裹,化作一个光芒四射的茧。数声凄厉的惨叫后,光茧缓缓消散,榕树婆婆彻底湮灭。

“阿芊”跪倒在地,双手掩面,仍在痛苦地嚎叫。

游扶桑道:“她体内还有榕树的妖气,无法祛除,仍有危险。”

山茶花瓣并不松懈,金光从中射出,环绕着阿芊,形成一个藤蔓的牢笼。

泪眼朦胧的“阿芊”抬起头,顺从地被束缚了。她看向宴安,面容开始融化,那泪水也顺着融化的痕迹落下来;宴安显然是不认得她真实的脸的,清丽的眼里一丝迷茫,转瞬即逝,但“阿芊”捕捉到了,于是哭得更为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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