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的我,成了她的月亮电台(32)
不知不觉间,她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又回到了遥音家门口。
那扇门依旧紧闭,院子里空空荡荡,唯有时易送她的三只鸡在地上啄食。
时易盯着那面熟悉的墙出了会儿神。
这时,隔壁屋子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婆婆,看着很面善。
时易强打精神,挤出一个笑脸,迎上去搭话:“婆婆,早上好啊。”
婆婆眯起眼睛打量着她,慢悠悠地问:“小姑娘,我看着你有点面生啊,你是哪家的啊?”
“……啊,我是别的镇上来的,来这家走亲戚。”她顿了顿,逼着自己笑起来、说下去,“这不是听说…听说她家闺女要订亲了,我是她堂姐,过来看看。”
老婆婆“哦”了一声,立刻笑起来:“是啊是啊,和我们镇新来的那个俊后生,还是医生呢!她妈妈一手张罗的,操碎了心呢。哎,这丫头自己还不乐意呢,我还劝过她。要我说,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老婆婆絮絮叨叨地说着,满脸都是替人牵线搭桥的热心喜气。
时易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鼻子猛地一酸,眼前一阵发黑。
“哎哟,小姑娘你哭什么呀?怎么还哭了呢?”
她摇了摇头,抹了一把眼睛,费力挤出一点笑:“没……没什么,我就是……替她高兴……高兴得……”
时易不敢再聊下去,只好胡乱对老婆婆摆了摆手,踉跄着转过身向巷子外走去。
刚拐过一个弯,她就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从前面传过来。
几个小孩从她身边追逐打闹着跑过去,边跑边笑着。
“咱们的大恩人要结婚啦!要留在镇子里啦!”
“咱们以后都不用害怕生病啦!”
“是啊是啊,我娘说过几天就能吃酒席呢!”
孩子们跑远了,说笑声散在风中。
那些彻夜不眠的夜晚,那些被反复翻看的字迹,那些精心准备的电台讲稿,那些来回走下的山路……一切的一切,统统变成了笑话。
时易神魂晃荡。恨不得现在就转身跑回山里,锁上木屋的门,把自己埋进黑暗里永远不出来,
可是……
可是一阵风从巷口吹过来,她猛然清醒过来。
一个声音在心底一遍一遍对她说:得去看看,哪怕只远远看一眼。
时易心想,自己必须要见到遥音,才能下定论。
她抬起头,看向镇中心的方向。那顶简易的布棚,那个曾经挽救了无数生命的地方;现在也许会变成宣判她的感情死亡的地方。
她摸了摸下山前塞在兜里的、遥音给她写的纸条,一步步往那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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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时易就看到布棚外面围着一圈圈的人。
大多数人在排队,有孩子拿着袋子讨药,还有几个婶娘围在一起言笑晏晏。
她深吸一口气,挤进人群、踮起脚尖……在人头攒动间,时易一眼就看到了遥音。
是她朝思暮想的姑娘。
遥音站在布棚下面,比以前更消瘦了,下巴的轮廓线条也更分明了;几缕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粘在苍白脸颊上。她脸上不见一丝笑意,嘴唇紧紧抿着;那双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空洞地盯着前面,却还是那样好看。
她朝思暮想的爱人啊。
那一瞬间,所有的绝望、愤怒、委屈、不甘、恐惧,都突然噤了声。
时易只知道,自己爱她。
隔着那么多人,那么多日夜,那么多风声……时易再度看见她的那一刻,心里还是只有这个念头。
一件崭新的外套穿在遥音身上:鲜亮的橙色,镇子上没有的潮流款式。但那衣服过分宽大了些,腰身和袖口都不太合适。
时易记得,遥音说过的,她不喜欢橙色,嫌这颜色显得张扬。可现在,她却把那本不属于她的颜色好好穿在身上。
就在时易的脚步忍不住想向遥音迈过去的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旁边走出来,干脆利落地挡住了她。
白大褂背对着时易,背影干净、挺直,整洁的衣摆被风吹得轻轻摆动,像一面密不透风的帘子,彻底把遥音藏在后面。
只隔着几步,时易却看不见自己的爱人了。
医生没有和遥音说话,可那样的距离,近得让时易忮忌。
时易想喊她,可她知道自己不能。
她低头看见自己袖口露出来的那张小纸条,被攥成一团,皱皱巴巴,像一块没用的废纸。
旁边的身影看着有些熟悉,细看,是遥音的母亲。
她母亲脸上堆满了笑意,和旁边的人讲着话;时不时还拍一拍医生的胳膊,又骄傲地回头解释着什么。
那笑容多么灿烂,再不复那天在人群前指认她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