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番外(176)
你应该立马说,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你都是对的,是我不懂事。
说。
说。
说。
你凭什么跟我不一样?凭什么?
你有什么能力抗争?
是在笑我可怜吗?
我才不可怜。
我有儿子,我儿子是名牌大学生。
他们都羡慕我,说我有福气,将来一定大富大贵。
没人敢看不起我。
没人敢看不起我。
可你为什么还敢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不是应该哭喊着低下头吗?
你应该跟我当年一样,卑躬屈膝,承认自己低下,承认自己命贱。
而不是扬起头颅, 瞪着我。
我没错。
我爸妈没错, 所以我也没错。
那些欺负我的人都没错,所以我也没错。
没有人可以指责我, 他们不配,你更不配。
是我把你生下来, 养这么大。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纪冰侧躺在地上, 仰着头, 仍旧不屈地看着她。
无论王春梅怎么打她, 怎么踹她。
她还是这种眼神。
“啊啊啊啊啊啊-----”王春梅痛苦地尖叫, 抓挠着头发, 宛若一个疯子。
她陡然觉得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她一个是卑微的可怜虫。
不会反抗, 只会顺从。
不会瞪他们, 只会低着头说我错了。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让嫁谁就嫁谁。
让生孩子就生孩子, 一个接一个的生。
在婆家被打了,跑回娘家,被嫌弃地嘲讽一顿,再灰头土脸地回去。
她才是那个木偶,被提过来,拽过去。
她才是贱狗,被这个踢一脚,那个扇一巴掌。
纪冰的存在,恰恰衬托出了她的懦弱,可怜。
那些尘封的往事每时每刻都悬在她心上,她不断地自我麻痹,爸妈是对的,哥哥是对的,弟弟也是对的。
他们都是对的,我只不过是向他们学的。
所以我也是对的。
如果错了呢?
不,不会错的。
也不能错。
如果错了,谁来向我赔罪,我又能去找谁。
都死了。
骂我贱,是个吃白食的爸爸妈妈死了。
嫌弃我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打骂我的那俩老不死的也死了。
他们连临死,都在嫌弃我,都在表达对我的不满。
没有源头了。
我在恶果里挣扎。
怪就怪你是个女孩,跟我有一样的命。
我看着你,就好像看到我自己。
你怎么能比我过得舒心。
不能的。
我也不允许。
可我对你够好了。
“你哪样东西不是我给你的。”王春梅瞪着眼睛,怒道:“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给你的。”
话落,她跑进纪冰的房间,疯了似的把里面的东西抱出来。
先是床上的被子,“这都是我给你的。”然后把被子扔到地上,踩了一脚。
接着是书桌上的小纸箱。
“这么多书,那家人给你的吧。”
纪冰看见她怀里抱着的纸箱,猛地瞪大眼,挣扎着往她那边挪。
王春梅看着她滑稽的动作,勾唇笑了下。
又在她的视线中,把箱子倒扣,里面的书册哗啦啦掉在地上。
“想认字啊,你为什么不问问我?非要偷偷学。”王春梅蹲下身,拿起一本书,盯着纪冰怒极的双眼,“你要记住,我才是你亲妈,这个家我说了算,你的人生也是我说了算。”
话音未落,王春梅粗糙的手指捏着书页,开始撕。
一页,两页,三页……
全都撕成了碎片。
然后,她拨开碎片,拿起最后一本书,书页晃动间,掉下来一张纸。
她拿起来,看向纪冰,“这是什么?”
纪冰拼命挪过来,又被王春梅一脚踹了回去。
‘撕拉---’
‘撕拉---’
‘撕拉---’
……
‘我和阮雨的未来规划’被她撕得粉碎,又撒在地上,重重踩了几脚。
纪冰趴在地上,终于不动了。
她目光呆滞,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不再做着徒劳的挣扎。
撕吧。
撕吧。
无所谓了。
都毁了又能怎么样。
她和阮雨的未来,怎么会局限在一张纸上。
未来是长远的,美好的,是更广阔的世界。
而不是狭窄的巷子,小小的院子。
突然,她又想到了阮雨,小丫头等急了吧。
她得赶紧想办法脱身。
她很庆幸,庆幸这个时候,她能有一个支撑点。
支撑她挺过去。
接着,王春梅又拎出一塑料袋的零食包装袋,扔到地上。
这是纪冰前几天才吃完的,一直放着,没来得及拿给阮雨看,还没得到她的夸奖。
须臾,王春梅把床底下的箱子拉了出来。
“这些都是那个瞎子给你的吧。”她拿着手套和狗狗公仔看着纪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