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黎明+番外(179)
“现在想想,其实这一切原本就是我自己的独角戏,你只是很无辜地被卷进了这里。”
“是我总是习惯性践踏别人的尊严,把自己的痛苦全都加到了你的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柏溪雪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对不起。”
她终于说出口了。这样长长的一段话,无数忽明忽暗的心事,和很多幽微的潮湿,曾经是滋生在她骨缝中的阴毒,啮咬着自尊和骨骼,让柏溪雪觉得自己会把这一切捂死到地老天荒。
却没想到说出口会是在这样一个平静的春夜。
幸好还是说出来了啊。或许这一切对这段感情来说已经太迟,或者说她其实根本没有资格和言真开启一段真正的感情。
但柏溪雪在这一刻还是庆幸,自己终于将一切宣之于口。
因为言真应该得到一个真正的道歉。她咬住嘴唇,言真也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来的真相,毕竟她从没做错过什么。
柏溪雪心想,其实言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因此,哪怕柏溪雪心知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强求得来,哪怕知道一切说出口后都将灰飞烟灭,她都应该将自己真心剖白。
这剖白既是前尘往事的交代,也是一个了结。她想,自己还是应该要放言真走的,她这么好的人,应该有一个更清白更幸福的未来。
而不是被自己的执拗困在这里。
于是她在夜色里,微微笑着,很认真地对言真说:“我想说的其实就是这些了,言真,你值得放下一切向前走。”
而言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柏溪雪,面无表情。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沉默,长久的死寂里,悄然咬紧牙关。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一瞬间她希望捂住柏溪雪的嘴,然后两个人同归于尽。
言真紧紧盯着柏溪雪,出神地想,原来真心话也是可以让人想去死的。
她努力地想要从柏溪雪的脸上找到一点谎言的痕迹,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动摇或者不甘心。
按理说这并不一个坦白的好场景,因为她们本身就身处一个巨大的布景之中,一弯月亮挂在远处,明亮得有些不可思议,人人走动,都像舞台上虚幻的人生。
柏溪雪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妆。言真知道那是她猜到是自己来了,所以才急急地赶到,连脸上妆容都未卸。
隔着一层虚假的油彩,人应该也看不出对方的真心才是。
可是她为什么偏偏就看出来了呢?柏溪雪就这样在夜色里目光澄澈的看着她,声音清澈,避也不避她绝望的目光,干净明白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虚假。
她确实记得自己曾经遇到过一个迷路的小女孩。也确实还记得自己平安夜撒谎的心情,那一刻其实她并不在意自己与女友在林荫道上接吻的事情被发现,因为她本就不打算用谎言得到什么。
相反,她就是想要拒绝,所以柏溪雪甚至最好发现那就是一个谎言。
她当年就是宁愿撒谎,也不想和她产生联系。
原来这么多年来柏溪雪都记得。她注视言真,眼睛中似有水光闪烁。
柏溪雪这一刻真像自己的名字了,溪与雪,都那么浅,一眼就能望到底。毫无防备的年轻的一张脸,专心致志地看着她,像新雪落在地面,好像你怎么践踏都心甘情愿。
但是,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些话又为什么偏偏现在才说?
雪化掉之后就是春天,但是春夜来得太迟。
融化的冰淇淋流淌到手上,言真木木地尝了一口,发现它已经变苦。
于是她只是不动声色地咽下苦水,微微地笑。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正在颤抖。
好冷啊,一个冰淇淋而已,为什么会让人觉得这样冷?
她无助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其实有一瞬间想哭,但却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说:“放下一切?”
“柏溪雪,你还真是不负责任。”她用小小抱怨的语气嘟囔,脸上仍不忘露出柏溪雪刚刚说过的招牌表情。
“还没有补偿我,就想让我放下一切。”
柏溪雪一愣,随后,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等待断头台落下的犯人,不但忽然得到赦免,还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而言真只是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再也没有新生活可以开启了。她面无表情地想,也不会再有什么对不起和原谅。
她已经决定与这一切不死不休。
想见柏行渊,就必须得到柏家的注意。而想要得到柏家的注意,又想要不被视为威胁,以免打草惊蛇。
那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做一只庸俗又张扬的金丝雀。当柏家注意到她的身份,觉得她只是在图钱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找到她,想要和她谈谈,做个交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