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平城(131)
复摆好了姿势,淡淡道:“剑非万人敌。”
“哈哈,好一个剑非万人敌!”拓跋驰目露精光,再度朝冯初施招,剑刃生风,攻势迅猛。
“本王来日定要出入军中如无人之境,让你好好瞧瞧,何谓万人敌!”
冯初吃力地格挡住他,眉眼倔强,牙缝中挤出字句:“那......也请殿下瞧瞧,何谓无剑挡它百万的兵!”
昔年戏语,一朝成谶。
洛阳烽火盛。
萧泽的大军驻扎在伊水河畔,直逼洛阳,齐国太子亲率军至虎牢关前。
打得好啊。
冯初暗暗咬牙,如此战况并不出乎她意料。
高严等人数年如一日地趴在这片富庶的土地上对百姓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本就民心向南,齐军抓住薄弱点,势如破竹,也是情理之中。
冯初站在洛阳城头,睥睨城下。
与她年纪相仿的萧泽身骑白马,芝兰玉树,意气风发,自身后大军中走出,单枪匹马,傲立洛阳城下。
“敢问城上娘子,可是魏地京兆郡公?!”
“正是。”冯初朝他抱拳,“敢问阁下,可是建阳侯萧泽萧润惠?”
“是!”二人之间一时竟瞧不出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好似旧友来访,你来我往:“久仰郡公大名,中原洛都,乃古之汉地,郡公何不大开城门,迎王师入城?!”
“道武先帝改代为魏,神州正统自在北地,与南地蛮夷何干?”
“我南地文风昌荣,小冯公独不见乎?”萧泽只身匹马上前徘徊,“无汉家之传承,身上还淌着胡血,自诩神州正统,未免可笑了些罢!”
“仿女子口吻写些闺怨诗作、饮五石散作狂士哭杀穷途,当真国无锐气!”
冯初轻笑,嗤他道:“这算什么昌隆。”
冯初这话说得颇为无礼,更是戳痛了萧泽──他惯爱写些女子闺怨哀愁,文风清丽。
萧泽冷笑,越发鄙夷北地有眼无珠:“看来小冯公的贤明知书,不过讹传。”
语罢,自身上取下长弓,弯弓搭箭,瞄准城头上身穿朱红裲裆的人──他站着的地方,魏国寻常的士卒无法射中。
冯初垛口下的手紧紧握住了剑柄。
众人皆屏息凝神。
此一箭,关乎生死士气。
弓如满月,箭似长虹。
咻──
箭簇竟然真朝着冯初喉头杀去,喘息之间就距她不过数尺。
铛!
冯初迅疾抽剑,金铁向交,弹开箭矢。
“吼!吼!吼!”
洛阳城头的士卒们长槊锥地,整齐划一地发出声声战吼。
“......啧。”
萧泽轻啧,并不多恼,再度张弓,瞬息将离冯初最近的一名士卒射杀。
冯初眼瞳眯了眯。
“擂鼓!擂鼓!”
萧泽招手,令军中擂鼓,号角长鸣。
至此两军对垒,且看──
士吼殷雷乾坤震,血杀牡丹洛阳花。
......
“皇帝对哀家的安排可是有什么不满?”
安昌殿内,冯芷君罕见地抽出部分有关粮草调度的权力给拓跋聿,让她共看奏疏。
“孙儿不敢。”拓跋聿低眉顺眼的模样,瞧不出多少英姿锐气。
不敢,并非没有。
冯芷君忽然明白了古时明君为何总对太子不满。
太听话,惹人厌,太锐利,亦叫人不放心。
她今年已快将至不惑了,纵然权力和宫中优渥的生活将她长葆青春,然而□□的衰老却是不可逆转的。
无论她要强与否,她都难以再同年轻时候那般精力旺盛。
旁人瞧不出来,她自己心知肚明。
“哀家喜欢听实话。”冯芷君不咸不淡地说道,“陛下素来同广平王亲厚,缘何今朝要驳回广平王举荐之人?”
殿上没有谁的小动作能躲过她的目光,宋直不过一寒门出身,也敢同广平王硬气?
“......孙儿以为......前方战事瞬息万变,既让阿耆尼任了行台尚书令,就该用些和她同心戮力的人。”
“孙儿再愚钝,也知晓......军国大事,不得轻率。”
她似乎全然是为的国。
“那......陛下后来点头,是......畏惧哀家?”
欲瞧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不曾想拓跋聿镇静无比。冯芷君玩味地挑眉:“嗯?”
她知晓自己现在羽翼渐丰,又是外敌交困当头,索性坦言,“非也。”
“广平王心怀叵测,太皇太后欲借此举诛之。”
她竟真的说了实话。
“陛下......仍旧因此对哀家,心有怨言?陛下以为广平王,不当诛?”
“广平王自然当诛。”
拓跋聿说这话时一脸平静,不知何时,小皇帝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这‘当诛’二字,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真心话。
“那可是你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