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渡平城(63)

作者:树莓的黑暗意志 阅读记录

她竟是与冯初之间嫌隙至此?

冯初的伤口并没有渗出太多血,太医小心固定住捅入身体的刀匕,几个宫人蹑手蹑脚地将冯初抬上软塌。

拓跋聿几乎是本能般地跟着她,随着回了帐内。

平城秋冬格外干燥,不一会儿就烧干了她的唇畔,渴到人发慌。

“还不能饮水,大人忍耐着些。”太医令往冯初的伤口处涂抹上些许黑褐色的膏状药物,额间起了一层汗。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这把骇人的刀匕没有伤到冯初的脏器。

“无、无妨。”

拓跋聿跪坐在软塌前、她的头侧,她只消稍稍一偏头,就能瞧见让她喘不过气的双眸。

她看得见啊、看得见那双眼眸中总是盛满了她,喜怒哀嗔,竟因她一人而起。

以至于她恍惚间又回到了佛堂暗室内,到处飘摇着诵经声,她的声音和沙门混在一起,纠缠萦绕,要把她从身到心都束缚捆绑。

她该拿她怎么办?

伤口在黑褐色药膏下逐渐麻木,深层的痛楚却仍旧在折磨着她,太医拔起刀的那一瞬,肋骨再度擦过刀刃,牙酸脊凉。

金针穿引,缝皮敛肉。

冯初阖上眸子,不敢再看那双眼睛。

“你是羌人。”

拓跋弭的营帐内,为数不多可以托付的心腹们如狼似虎,瞪着跪在地上的刺客。

“是。”跪在地上的刺客低垂着头颅。

“你是哪里人?”

“柔玄镇。”

他的模样全然不像是刺杀了皇储,大难临头的亡命之徒,眼眸清明坚毅,虎背蜂腰,也难怪会被羽林选充。

“为什么要刺杀皇储?”拓跋弭沉住气,“朕观你,也不似走投无路之人。”

“呵,陛下错了。”羌人刺客咧开嘴,说出来的话让拓跋弭如坐针毡,“臣是忠于陛下才有如此行径。”

“胡言乱语!朕为何要害聿儿!”拓跋弭声色俱厉道。

“因为她一身汉人的臭味!”

羌人的声音压倒了拓跋弭,“因为她不能做皇储!”

他吼的两句话,让整个营帐鸦雀无声,“小人不是为了私仇愤懑,而是为千千万万同胞喊冤叫屈!”

“你们拓跋氏自诩是黄帝子孙,入主中原,号称正统,却忘了我们这些为你魏国戍边的镇戍!”

“陛下在位尚且如此,要是让那个太女当政,我们这些边民,又朝何处觅活?!”

“大胆,皇储岂是你能置喙的?”一旁的拓跋允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

拓跋弭以为此人是太后闹出的一场戏,可见他言之凿凿,皆是为边镇军户说话,此事就变得扑朔迷离。

“是,小人人微言轻,怎配置喙陛下立储?”羌人自嘲,“肉食者谋之,余何间焉。”

拓跋允的眉峰骤然颦起,见拓跋弭还未意识到,不由得冷声刺了一句:“呵,你个柔玄镇出来的军户,倒也看过《左传》?”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究竟是谁派来的!说!”拓跋弭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老虎,凶暴万分,“朕怎么不知道,羌人破落户,还能识文断字!”

刺客的眼中闪过惊惶,继而迅速地沉寂下去了。

他缄默不言,又叫人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好、好!”拓跋弭不怒反笑,一连三个‘好’字,一个赛一个阴冷狠厉。

“传朕旨意,将这个假冒六镇军户,无父无君弃国弃家的东西的皮给扒了喂狼!”

“陛下──”

这分明什么都没问出来!

“任城王觉得不妥?”拓跋弭的面孔硬冷得可比石碑石像,“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哪个如此无情无义,丧尽天良?”

他认定了此事是太后所为。

“陛下,此非王道……”今日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好让太后理亏,来日纵使胜了太后,也难斩草除根。

孝道、礼法,纵然倾斜,却也实打实是一把双刃剑,并非只斩一边!

“王道?!”拓跋弭冷嗤,他就是一直恪守着所谓的王道,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情,才对太后容忍至斯!

“朕优柔寡断,才酿成而今情形。”

如若当年他更强硬些,亲自笼络宗室,斩杀贺顿,何至于太后临朝?

他亲手喂养起了她的野心,今朝不过是要将失去的东西一一夺回罢了!

“北地胡祸,岂是中原非王道?”

这话说的偏激,拓跋允知晓,自己的皇兄,已经听不见旁人的话了。

月上中天,拓跋允是最后一个离开他毡帐中的,侍从掀开门帘,冷峻的月光照在他的辫发上,凝上层霜。

他最后一次回眸哀劝:“皇兄,可是要臣弟做苻融?”

拓跋弭眼瞳骤缩,嘴唇翕张,就着平城深秋的夜风吞寒吐霜:“不过一深宫*妇人,也配与谢玄相提并论?”

上一篇:你要乖 下一篇:返回列表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