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瑶眸光微动，刚要开口，却听到身后一阵嘈杂。

她侧过眸，对司音一点头，后者会意地退出去查看。

刚才那一点欲说还休的氛围被骤然打断，没有听到最后洛瑶想说的那句话，商眠心里暗叹了一句，面上却不显一分，优雅撤回上半身坐了回去。

须臾，司音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水纹墙。她甚至没心情理会易安的询问，带着一份古怪而复杂的神情，低下头在洛瑶耳边说：“是至幸……跟人打起来了。”

洛瑶略感荒谬，再次确认：“至幸？”

司音颔首。

“和谁？”

“这个，”不知为何，司音看上去更尴尬了，她快速抬头瞥了一眼旁边的商眠，这才低声开口，“……是凛霜。”

“……”

她没有刻意用传音入密，所以声音尽管很低，商眠和易安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闻言，商眠靠在椅背上，眸中划过一丝明显的恨铁不成钢，仿佛对凛霜的莽撞感到嫌弃而无奈。

易安作为百年前亲手对凛霜下手的罪魁祸首，此时却完全没有一点谋杀未遂的自觉，露出一副看戏的姿态，甚至施施然笑道：“哟，姐妹这么久没见，第一面就开打啊。”

“她俩不打就不正常了，”洛瑶几乎拿出毕生涵养，迅速恢复平静，站起身来对她微微一欠身，“让凤凰殿下见笑了，我去处理一下。”

说完她用眼神制止了司音和谭昙的动作。

走出水波纹墙，她再次置身于那一片原始山林，身后空无一物。她甚至还没抬头，就感受到了凛霜那标志性的、与商眠如出一辙的冰系术法。

“继续啊，妹妹。”

隔着树丛，两个少女的身影清晰可辨。至幸背对着洛瑶，银白色外袍上沾了不少草屑与泥泞，似乎正在被另一个少女用暴力抵在树干上。

“怎么不继续了呢？”凛霜柔声笑着问道，与轻柔语调截然相反的是她手上的动作，灭神镰的刀锋已经在至幸脖颈上凝出血线，“你刚才不是很强势么，不是说我不配活着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嗯？”

洛瑶脚步一顿。

接着，她听到至幸冷淡清雅的声音：“你敢在这里杀我，明天神魔就会开战。”

“你搞得好像这一百年我们在过家家一样，”凛霜轻笑了一声，语气依然柔和，“还有，真把自己当神首了？你有那么重要吗？”

“至少比你重要。”至幸虽然落于下风，却很有大难于前不喜形于色的气质，平静地回敬道，“至少不会我快死的时候，还得等亲生母亲献祭自己来救我。”

至幸平时完全不是莽撞的人，此时洛瑶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她想自杀。

气氛在这一刻陷入了凝滞。

这次洛瑶出手很快，还没等凛霜真的把灭神镰压下去，就甩出一道冰蓝色剑锋，隔着几十米的剑气就已经把两个人通通震开。

“你们两个，够了没有。”她微微垂眸看着滚鞍落马的两个少女，心平气和地问道。

至幸捂着流血的颈侧，跪在她面前：“母亲……”

洛瑶抬手轻抚了一下女儿的发顶，少女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终消失不见。

而凛霜全程目睹这一切，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细白的手指摩挲着灭神镰的镰柄，目光中闪烁着某种复杂而汹涌的情绪。

安抚完小的那个，洛瑶视线转向大的。

“凛霜。”她道。

少女没有搭腔，却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出言讥讽。

昔日母女之间立着鸿沟、隔着深堑，本应早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却因为其中一人不顾一切的牺牲和奉献，才会变得如同扯不开的乱线。

“她刚才说，我不配活着。”倏地，就在至幸以为她们不会再开口了的时候，凛霜突然缓缓道。

而这个“她”指的就是自己。

至幸猛地抬头望向洛瑶：“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有时也这么觉得。”凛霜却用一句轻飘飘的话打断了她的自白。

洛瑶微微蹙了一下眉，语气非常温和：“至幸还小，她不懂事，可是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你配不配活着的问题，我想没有人可以定义。”

“灭狐妖族的门，是主母下的命令。”凛霜平静地打断她，“青丘泽要杀我，跟你没有关系，你也没问过我意见，就一厢情愿地要为我赴死了。你知道吗，”她短促地笑笑，“现在六界里追随你的，都把我当成这场百年战争的根源——我就是人间戏诸侯的褒姒，我就是前狐妖王妲己，我让他们不得安生！”

洛瑶呼吸微微一屏，眼睫轻颤。

“你恐怕不知道吧，”凛霜继续道，“从大神山回到魔界的时候，主母已经被你逼到了癫狂的状态，甚至失手杀了一个甚至只是提起你名字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