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黑暗的舞台上，一束雪白的聚光灯骤然亮起。

聚光灯中的女子身着水蓝色的真丝绉纱礼裙，细腻的材质在灯光下泛出波光粼粼的光，如同月光洒落在冰川缝隙。

她从侧幕缓缓行出，来到舞台中央的施坦威三角钢琴面前，裙摆漾开，气质匀净，整个人都浸染在澄澈而专注的氛围里。

熊心的呼吸却猛地一滞。

她的指尖微微蜷缩，指关节因为紧张有些发白。顷刻间，她看向身旁的孟逸云，尽管竭力压抑着情绪，声线里仍然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你有眼镜吗？借我一下。”

孟逸云疑惑看她一眼，还是将面上的眼镜摘下来递给她：“我度数比较高哦，你悠着点。”

熊心一把从她手里接过眼镜，对照着台上，试图努力看清对方的身影。

就这样凝固在了原地。

——那就飞向太阳吧，然后融于炽热，葬于海岛。

孟逸云惊叹于艺术家浑然天成的表演与极致的视觉享受，刚想回头戳戳熊心，在看见她的瞬间，突然愣住了。

“熊心……”她犹豫良久，这才小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在哭？”

第 52 章

熊心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只是，她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和顾安禾重逢时会是什么场景，对方会不会内疚，她应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将这些年的郁结统统还给对方。

然而，在真的看见顾安禾的这一刹那，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瘦了。

熊心呆呆地盯着台上看了一会，直到一曲终了，顾安禾向台下微微欠身致意，开始了下一首曲子。

她点开祝忻乐白天发给她的节目单看了眼，今晚属于“Echo”的曲子一共有三首。

其实节目单上就有顾安禾的头像，她早应该知道的。

熊心手背抬起，拭掉刚刚的泪痕，低声说：“没什么，弹得太好了。”

孟逸云疑惑看了她一眼，没看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只能附和：“是弹得挺好。”

那之后，熊心一直保持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周遭鼎沸的人声、闪烁的灯光和孟逸云的声线，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真空玻璃，变得遥远而失真。而她只是安静着，看着台上的人发愣。

三曲终了，顾安禾起身向台下鞠躬，在简单的致辞之后，她将话筒递给主持人，准备下台。

走到一半，步伐却突然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主持人疑惑地看她一眼，轻声提醒：“……Echo？”

只见女子的身形突然变得僵硬，呼吸在那一秒停滞，随后明显变得急促而紊乱。脸上的神情也不再淡然如水，只是定定地看着台下某个方向，似乎在恍神，又似乎是难以置信。

目光所及处，分明是她——

那个曾经占据了她人生最美好时光、最温暖角落的身影。

直到主持人凑近，再次低声提醒：“Echo，该下去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跟着点了点头，脚步却虚浮，仍然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看到什么了？”幕后的妆造小妹也发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台下，但除了一片乌泱泱的人头之外，什么都没发现。

顾安禾却无心应答，她火速将手中的服装递给小妹，话语带着急切：“跟我一起去门口堵人。”

小妹拿着她塞过来的外套，整个人都懵了：“什么门口？堵谁？”

顾安禾却不再多说，像一道离弦的箭，迈着急切的步伐出了门。

妆造小妹跟了她几年了，从没见过她这么急切，乃至于不顾一切的模样。

她有些疑惑，但更多是好奇，赶紧将外套放好，小跑着跟了出去。

没走两步，又猛地刹住了脚步。

走廊中央，顶灯洒下清冷的光辉。顾安禾正站在那里，身形透着一抹僵硬。而她的对面，站着同样一位年轻的女孩。

两人之间的空气如同凝固，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张力。

小妹原本想要叫她，但看着两人面上复杂的表情，不知为何，那句叫喊声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安静得像是静止的时间里，熊心踏着潮水般的回忆，缓缓朝她走来。

心口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闷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顾安禾下意识想要迎上去，然而身体违背了意愿，反而生出一丝近乡情怯的情绪来。

台前的演奏和人声似乎都被无形的屏障隔绝，整个世界骤然缩小，只剩下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熊心停住步伐，在离她一米的位置站定。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三年仿佛变成了无形的气墙，阻止了彼此继续前进。

良久，顾安禾微微开口，发出一声不真实的呼唤：“小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