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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之下+番外(169)

作者:东水山茶 阅读记录

温柏杼看上去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就连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也好像毫不在意,如果不是知道那的确是她所经历过的,裴瑾宁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听故事了。

偏偏温柏杼看上去越平淡,她就越心疼。

当年的温豫霖有多好,有多让她尊敬和崇拜,现在她就有多厌恶他。

她心疼温柏杼,心疼她的小朋友,想让她能走出那样的阴影。

就在裴瑾宁愣神的功夫,温柏杼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露出后背,变相给出了上一个问题的答案。

“姐姐,你在想什么?”

“疼吗?”裴瑾宁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

温柏杼有些无奈:“现在疼的是你。”

的确——裴瑾宁的牙龈已咬出血,腥甜漫过喉管。原来心疼到极致,真的会具像成脏器破裂。

“不要原谅温豫霖。”裴瑾宁轻吻着温柏杼,心脏一阵阵刺痛,“永远不要。”

灯影在天花板上晃,像一束被水稀释的追光。

她怀里搂着二十岁的温柏杼,指尖仍停在那道旧棱上,却忽然看见另一幅画面——

十四岁的温柏杼。

殡仪馆侧厅,冷气开得太足,白炽灯把人脸照成蜡色。

女孩被一件过大的黑色西装外套裹着,像套了个纸壳。

袖口盖过指尖,只露出一截惨白指节,攥着同样过大的白花——花瓣早被她无意识地掐出了汁。

亲戚们排着队,像传送带。

“这是你二舅母,快叫。”

“这是你表叔公,快叫。”

她被推过去,又被搡回来。

肩膀撞上陌生的西装纽扣,额头蹭过刺鼻的香水。

每一次触碰都像盖章——

啪,啪,啪——

把“你是温豫霖的遗物”这个钢印,越打越深。

有人掐她胳膊:“哭啊,怎么这么不懂事?”

她没哭,只是睫毛抖了一下,像冬天枝头最后一片叶子。

于是又在“这孩子连爹没了都不会哭”的嫌弃声中被推给下一个人。

皮球在水泥地上弹,声音空荡;

她在人缝里弹,声音更小。

黑色西装外套的下摆被风吹得掀起——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套被提前缝好的成人模板,

和一副被迫提前长成的骨骼。

裴瑾宁的喉头猛地滚了一下,像吞进一块冰。

她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掌心贴着那道旧棱,仿佛要把十四岁的温柏杼也一起按进现在的体温里。

“对不起......那天我没有去看你。”

“如果我去了,我会把你从人缝里抢回来,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你身上——

不是让你合群,而是让你知道,

你可以不合群。”

似乎感觉到她的颤,温柏杼微微抬头,声音带着点哑:

“你在想什么?”

裴瑾宁低头,吻落在那条棱上。

“想你十四岁那年,一个人站在冷风里。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可现在想起来——”

“我心疼得像迟到六年的监护人,终于冲进殡仪馆,把所有人推开,把你抱起来,告诉你:”

“别怕,以后我负责盖章的地方,只写你的名字。”

温柏杼轻轻抖了一下,像被突如其来的温度烫到,却没有躲开。

反而反手扣住裴瑾宁的腕骨,把那只手牢牢按在自己背上,声音低而笃定:

“别移开。”

“让它记住,现在覆盖它的是你掌心的温度,不是他的尺子。”

午后两点,雪已停,天色仍像被揉皱的草稿纸。

裴瑾宁只带着一支旧录音笔,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北郊墓园第三排尽头,没花、没酒,连外套都是最朴素的灰。

碑面覆着一层薄霜,她呵出一口白雾,霜化成水珠顺着‘温豫霖’三个字往下淌,像迟到的泪。

她用指腹擦照片凹槽——那里原本该嵌一张温和笑脸,如今空白。

指甲刮到一处细小划痕,是温豫霖生前最喜欢的符号。

当年他说:“无限符号,代表我对朋友们的善意永不封顶。”

此刻裴瑾宁却觉得那像一条锁链,曾把温柏杼圈进无限循环的痛苦。

按下录音笔,红灯亮,她蹲下来,与碑平视,像对老友又像对被告。

“温豫霖,我今天来,穿的是你送的那件灰大衣。”

“你记得吗?大三那年冬天,你把最后一件羽绒服脱给我,自己冻得鼻尖通红,还笑着说‘朋友之间,体温可以共享’。”

“那时候我们四个挤在图书馆后门,你递热咖啡的姿势太温柔,谁也不会想到你会把戒尺挥向一个孩子。”

“我当律师的第一场败诉,是你偷偷替我写了和解条款。”

“你递给我时,手指在抖,我以为你是替我紧张,直到我摸到柏杼背上那条棱,我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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