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糯问:“你不饿吗?”
不爱吃线面的人做了小时工还是不想吃,上一顿还是金娉在医院订的餐。
“饿死了,但不想吃面,”酆理想起小时候和老李吃线面,笑着说:“我说这东西越吃越多,他说是我的胃越吃越小,我后来干脆和小菟吃一碗了。”
她很少提到李菟,讲起来也没什么悲伤,像是习惯了。
扬草过去多年一样的格局,只是店铺改头换面,某个位置某个装饰不见了。
酆理问:“你呢,以前都在哪吃饭?”
这话问得像是她们认识不久,陈糯踩着人行道的砖,心想以前的我到底在干什么,明明和酆理有什么很多可以说的啊。
“在家里吃,奶奶都会做好的,”陈糯顿了顿,似乎知道酆理要问什么,“奶奶不在后随便吃点,有时候小区的阿姨们会给我送点。”
“包括周枫想的妈妈?”酆理这句话在陈糯意料之中,她点头,“是啊,只是我不怎么想去。”
“讨厌挤进别人家吃饭的感觉,反正我一直是个客人。”
“结果成了邱蜜,和江梅花一起拼了一个家?”路边还有些小孩跑动,扬草的人行道上的盲道永远被占据,这两年还有了共享自行车,似乎也跟上了外面的发展。
酆理问完回忆起陈糯变成邱蜜最初的模样,又有些可惜,“你那会面黄肌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虐待了呢。”
陈糯:“那是邱蜜被虐待了。”
她这些年找酆理找不到,也不知道排解自己的苦闷,哪怕事业上能再进,她的性格也卡在那,不为所动。
唯独感情一直不进则退,她询问了很多,最后干脆和崔蔓定期做公益。
希望这个世界少一点邱蜜,也少一点江梅花这样的经历。
酆理和陈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也不是没人拍她俩,小地方也有名人效应,只是酆理的外貌太有气场,反而没人要求什么。
加上两个人牵着手走路,氛围也让人不好打扰,只会出现在他拍的偶遇视频和照片里。
陈糯之前也没有说自己怎么重生的,她头一次这么细致地给酆理描述那种感觉,又有些愧疚,像是偷了别人的人生。
江梅花留下的纸条没有怨毒,却更像刮开了她们之前维持的表面和平。
她们三个人都知道真相。
原本不说也是一种维持,只是江梅花维持不下去了。
但她也不是为了真正的女儿死。
如果江梅花有这么勇敢,早就回了老家带走邱蜜。邱蜜也不会被家里人欺负,更不会为了找个依靠来了扬草。
江梅花才是随风倒的墙头草,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懦弱,还把包袱丢给酆理。
陈糯低头,她看着自己被酆理握住的手,不知道她的表情写满陌生的哀愁。
七年让她各个方面都成熟了,依然也有不知所措的地方。
“这哪里算偷,如果当时你不来,江梅花或许也不来扬草了。”
酆理揣测过后妈的动机,邓弦虞微微她们也抱怨过老李一把年纪还要找后妈。
她们的家庭都不算好,有的困于长姐樊笼,有的被懂事和孝心绑架,不知道要怎么脱困。
长辈堪比高山,孩子撼动不了他们的心意已决。
酆理无法准确描述江梅花这个人,她牵着陈糯的手经过从前放学的路,最后绕进小巷,路过别人家大门敞开的晚餐时间。
影子在墙面上拉长,仿佛这个世界也只剩下她和陈糯相依为命了。
陈糯也不能否认江梅花对女儿的关心。
哪怕稀薄,哪怕虚荣,哪怕无暇顾及,不算尽力至少也努力过了。
她只是在人生每一个岔路口都做了错误选择,罪魁祸首也不仅仅是她自己,原因太多,无法细数。
陈糯:“那就见不到你了。”
她总是慢一拍,慢一拍怕死,慢一拍感受到爱,连爱人这样一般人天生都有的能力都要学,还学得好一般。
酆理总觉得眼前的路眼熟,问陈糯:“我们是不是到天光云影了?”
这边也改建过,但小路四通八达,不一定要走大路。
她们牵着手走到头,拐弯隔壁店铺的隔壁就是邓弦的纹身店,正好对方扔垃圾回来,看见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邓弦扫过她们握着的手,似乎被腻到了,问酆理:“你不是在医院吗?我还想着吃了饭来看看你呢。”
酆理歪着头问:“所以吃饭了吗?”
邓弦摇头,“烤鸭还没给我送来呢。”
酆理:“那走吧。”
邓弦还没明白,看陈糯跟在酆理身边,再看酆理笑得玩味,警觉地问:“蹭饭啊?”
酆理:“不行啊,前几天的火锅不能算我请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