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桃花朵朵(100)
我道:“那该多劝劝圣上哪。”
“谁劝?这可是得罪人的大事。姑皇最听丞相,可裴相断无可能劝阻,他自己正忙着替男学子放低门槛。其她大臣又劝不动姑皇。难解!”
汋萱一面说一面仍拨着山,一声慨叹下,整座鱼山应声而倒,滚了半盘,底下的肉林也塌了一大片,盘面顿时混乱不堪。
我也懒得多心疼,本来也没法吃,我道:“那让公主说。”
汋萱那双筷子正收回,忽不慎碰了那只金凤,金凤也直直跌落,与底下一塌糊涂的山林混作一团。
汋萱将金凤单挑出来置于边上,道:“绝不可。”
“这是为何?圣上自然最信公主的话。”
“姑皇是信。可对皇姊不利,此事一旦提出,便是得罪万千读书人。她们只有一支笔,却比千军万马还难对付。况且,皇姊虽为公主,但常年征战在外,其实算武官,若由她来说,免不了有一场文武之争,于政局不利。”
汋萱说得沉而缓,仿佛已将此事思虑了很多次。今日的汋萱,太不像我认识的她,若非眼前之人穿一袭碧衫,我险些要将她看作公主。我不由道:“那该如何是好?”与我在她面前无异,好像一切交给她,她就一定有对策,我安心静待足矣。
果然,她弯着眉眼,笑道:“少不得我去说了。本来我的名声也早无珍惜的余地。”
第四十七章
我怔了怔,眨了眨眼,叹道:“郡主大人快令我不认识了。”
汋萱嘴角微上挑,“白大人方才的样子,看我又仿佛不在看我,我还疑心是我背后多了只鬼。”
我实话实说:“郡主大人刚刚的样子,和公主很像。”
汋萱眼底似乎闪过什么东西,少顷笑道:“我怎敢与皇姊并肩。”
我听不出她这话是不是不高兴,也就不回答,舀了一勺豆腐吃。阁子的门又响,这次来了两个丫头,抬了个土窑白瓷矮缸过来,将桌上的山林鸾凤盘端下去摆在缸上,再进来一个丫头将新菜摆上桌。三人纷纷离去。
我瞅着边上那只缸,还有缸上的那片乱石林,感慨这东西看着更像盆景了。
之后菜一一上齐,我与汋萱一面吃一面聊了些轻松的事,一顿饭吃得很是融洽。
从雪亭出来,我的心情比去之前轻快许多。这一来是汋萱过了二十年,一朝脱胎换骨,变得贤良起来。虽说雪亭一行让我知道,如今国势并不如我所想的太平,外患既解,内忧却未除,不过我的心还是颇为乐观。
这二来,也是因为汋萱。她如今不光在大事上深明大义,连小事上也善解人意起来。方才在雪亭吃完饭,我欲找人付账,却左右不见柜台,只一个丫头轻步走来送客。我之前也在雪亭吃过几回,但都是跟来蹭饭,并未付过帐,于是道:“丫头,这钱怎么付?”
丫头笑微微道:“雪亭之内,是不讲阿堵物的。大人不必急,明日会有人去府上拜访,到时赏与来人便好。”
这雪亭还真是风雅得没边了,连钱都不着急收,竟不怕人赖账么。不过这样倒好,我将钱袋收起来,在府上就不必担心不足数了。
正要走时,汋萱道,“明日遣人来我府上。”转头对我笑道,“白大人,这次是你找我在先,可不能算进那五次里。”我反应过来,自然连声道好。
这人和人确实不一样,我一心惦记着钱,人家在意的却是五次之约。
在雪亭门口与汋萱分别,我目送她远去的马车,十分感动,汋萱真是高风亮节,君子之风。
过了几日,我去公主府,不知公主那股过不去的冷淡好了没有。但进了府门,丫鬟说公主一早出去了,我道去哪,丫鬟说不知,骑着马出去的,可能去郊外踏春了。
我虽疑心,公主未必有这个闲心,但反正来也来了,不妨坐坐。便又往深处去,忽瞥见水亭上有几个抱琴的姑娘,我问丫鬟:“公主叫了乐班来府里?”
丫鬟回:“是郡主殿下叫来的。”
“郡主?”果然那几个姑娘皆着浅碧薄衫。是汋萱府的装束。
丫鬟笑道:“是,郡主殿下说公主殿下近来操劳,叫她们过来替公主殿下解解乏。她们琴弹得可好了,公主殿下这几日都传她们。”
我有一丝惊讶,也有一丝惭愧。惊讶在于公主近来有闲心听乐,比在淮县时大有进步,想必不再做自伤之举,让人宽慰。惭愧在于,我堂堂御医,竟没替公主想些提神醒脑的法子,还是汋萱献乐,替公主解乏。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继续走,半途才想起问,“噙梦在哪?”
丫鬟明显也愣了愣,“我以为白大人走得这样头也不回的,知道噙梦姊姊在哪,噙梦姊姊在前厅,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