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桃花朵朵(119)
我先去园外走了走,回来时见她们仍进展得如火如荼,就又在浸月池边漫步,为了不太明目张胆,我特意绕到池对岸,那里树荫更繁茂,我在其中不太醒目。
正走着,忽地树荫里蹿出团白影,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小衣。他向我款款走来,“又见面了,白大人。”难得竟笑脸相迎。
我道:“巧了,衣公子也在?”
他冲我妩媚一笑,道:“不巧,我是特意来见白大人的。”
“你见我是……”我话说一半,只见他忽飞跑而来,眨眼就到眼前,我还不知他此番疾奔是为何,却听他伸出头,在耳侧笑涔涔道:“白大人,我真高兴啊,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倏然爆发一阵大笑,如布帛撕裂之声,令人闻之胆颤。我当即想避开,却被他猛地抓住手臂,一道银光猝然划过,紧接着一阵剧痛从腹部袭来。
“白大人,这滋味如何?不够啊!不够啊!还远远不够啊!”他贴在我身上疯叫起来。
我见此人欲抽刀再刺,用尽全力向他左膝踢去,他瞬时踉跄,我趁机与他分开几寸,继而毫不犹豫地跳入池中。
“轻衣!”
在我跳入池中之时,远远听到对岸有人唤我,只是听不清那是谁,却令我安心。有人看到,就会有人来救。
我向岸上望去,那小衣龇牙张望,狠狠跺了跺脚,竟也一个猛子扎进来。
我忙游开几步。幸好方才他刺我时,我被刀光闪了眼,下意识躲了躲,才避开要害,叫他刺在腹侧,不至于血喷当场。我捂着腹中刀刃,勉力游走,等游出几米再回头一看,却见那小衣在死命扑腾,却半寸未移。
原来是个不会水的,这样还下水来,此人杀我之心不可谓不坚。我眼瞧着他慢慢挣扎不动,渐沉了下去,心下稍安,捂着刀缓慢向岸边游去。
碧水之间,伴着耳边一下一下的拍浪声,我在朦胧中仿佛看见那个当初逼我学泳的人的面容,微蹙的一对远山眉,微微上浮的一双眼,黑白分明,显得坚毅与清冷。像是冬日巍山里,层层云岚下,一束清光穿透,开阔、静默,又温柔。
我一时忘了伤口,伸手揽向那束水下的明光……
等我再醒来时,头顶是四片海棠花纹的床楣子,身上是一条碧色的锦被,——光此二样,我便猜得出我躺在谁家的厢房。
我微侧过头,不远处的圆桌边上坐着一个人,碧衫披发,捧着一册书在看。我动了动身子欲起,不想左腹处卷上来一阵剧痛,我不禁嘶了一声。
一阵快步声从圆桌处而来。
“你醒了?”替我扶了扶肩。
“多谢郡主大人。”
汋萱在床边坐下,缓声道:“御医替你处理了伤口,所幸刺得不深,血……流得不太多。”
我见窗外黑黢黢的,便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汋萱道:“戌时了。”
“这么晚了?!”我惊道,“那她们都走了?”
“你出事后,大家自然也无闲心论画,都过来围着你。御医来了后,我叫她们都散了。”
我犹豫道:“那……公主她……?”
“皇姊不比那些文官清闲,你被救起后,她见你伤口不深,无性命之忧,所以略陪了一会就走了。”
我听这话心中陡生疑虑,“那个,我在水中游着游着就昏过去了,不知是谁救的我?”
汋萱微微笑着,双目凝着我不言。我心下了然,从被中抽出两只手一拱:“原来是郡主大人,救命之恩,来日再报。”
“听到是我救的,你是不是有一丝失落?”汋萱倾身向我,玩味地笑。我有些窘迫,往边上偏了偏视线,汋萱于是起身,负起手踱了几步,“哎,我实在不懂,你与皇姊之间究竟怎么一回事?若是往常,这样的事哪里用得着我出手?”
“公主殿下万金之躯,何必亲自下水?若是有个好歹,我一个小医官万死也难辞其咎。”
“哦?那我也不差,好赖是郡主啊?怎么你一脸受之无愧?”汋萱回身道。
“郡主大人说笑了,您今日是主人,我是客,自然没有袖手旁观之理。”我答得波澜不惊。
“白大人很会讲道理。那你再说说,为何今日皇姊连御医都不等,走得比谁都早。你俩从小长大的情分,难道还不如那些文官?”汋萱继续道。
我道:“郡主大人自己也说了,堂堂公主不比文官,万事缠身,我既是伴读,便只有等她的道理,而没有让她陪我的道理。郡主大人,还要再问吗?”我平静地望向汋萱。
“好罢好罢,我才知白大人是这样能言善辩之人,今日原是我对不住你,我不再问了。”汋萱又坐回床边,“你躺了很久,会不会有些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