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桃花朵朵(147)
汋萱道:“姑皇刚刚怎么说的?”
“说公主殿下为何不退一步,似与裴相有关,公主殿下得罪裴相了吗?”我问。
“得罪?”汋萱嗤了一声,“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得起我皇姊的一声得罪?”
汋萱对裴相素来有些微词,这我知,不过像今日这样说得如此直白还是头一次,我对今日殿中之事更为好奇,“刚听圣上说裴相有一个提案,不知是怎样的提案惹公主殿下不满?”
“裴相很忧国忧民,他说虽然与婺国的一仗赢了,可军事上不可松懈,所以他提议让那些出身贱籍的人也有参军的资格,以此壮大军队,婺国再犯之时就是我尚国扬威之日,这最后一句就是裴相当时的原话,十分之昂扬斗志,白大人觉得呢?”汋萱斜眼道。
尚国的贱籍乃是男子,此举可算作多加一条男子脱离贱籍的方式,裴相仍是一如既往地为男子鞠躬尽瘁。圣上一向对裴相的这番苦心十分体谅,这次恐怕也一样。
我不敢胡乱置喙,谨慎道:“这么……军务上的事我一个医官又懂得什么?”
汋萱笑了,“是啊,军务上的事谁能比皇姊更懂呢,所以我自然是听皇姊的。”
我立刻道:“郡主大人高见!”
汋萱微微一笑,提步欲走,经过我身边时,我还是没忍住:“公主殿下这几日,是不是脾气不大好?”汋萱回过头,疑惑地瞟来。我忙道:“刚刚听圣上说起,说公主近来在朝上骂了好几个官,我就是觉得,呃,觉得新鲜哈哈,那可是公主殿下么。”
“骂是姑皇言重了,”汋萱回过身来,“少了些拐弯抹角的虚礼罢了,早该如此。”
我想我不能指望从汋萱口中听到一句公主的不好,连拐弯抹角这个汋萱的老本行也被她自己否决了。
不过汋萱的脸色并不大轻松,她继续道:“皇姊以往不爱拂人面子,现在却也不顾了,或许是一件好事,我一向觉得那太费力。不过皇姊近来频频出神,像丢了魂,却不能不令人担忧。”汋萱向我看来,“连白大人也不知为何么?”
我觉得我可能知道,可我不能说。我干干笑了两声,“或许是天热了罢。”一句不知所言的废言。
汋萱露出一丝无奈,没再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我望着她背影,有些喟然,一向注重仪容的汋萱,连朝服都不换就赶来看她的皇姊,可见是心焦的,只是她的这番心意,如今的公主殿下真的能领会吗?
我匆匆步出宫门。
脑中却狂转不已。我猜公主的暴躁和失神不说一百也有九十是因冥辛的事,她现在大概在犹豫,犹豫究竟如何处置冥辛。
我上次虽然将人救出了石洞,可那算作以命相逼,等公主想通过来,我一个人的命哪里抵得上尚国千千万万的人命,冥辛的结局也就昭然若揭了。
兴许也不用等她想明白,我估摸着以她近来浮躁诡异的心情,指不定哪天就冲进暗牢将人一刀宰了。
我必须加快计划了。我沉思着。
“你竟然比我一个囚犯还心事重重哪?”
“我在想事情。”
一日,我又跑去暗牢,探她是否还健在。
进门时颇费了一番功夫,那守门的横着剑说噙梦管事不准人进,我心虚地道我是奉公主命,那守门的仍然将剑横在中间,气势十足;如此我也虚张声势起来,将药箱推出去,格住剑身,目露凶光。
而后她身后一个同僚闪过来,卷起一只手附在她耳边,被我听到零碎几个词,“公主殿下并未……只是噙梦……她可是……心上……惹不……”
她说得极轻,然而仍被我听出了大概,再加上那位气盛的小守门,从一开始撇着嘴上下打量,到中途微睁大眼,再到此刻有几分惊慌,我便知这事儿成了,徐徐将药箱放下,慢慢理了理衣襟,掠了掠鬓发,做一副宽容大量不计前嫌的模样。
“小的新来不懂规矩,误了白大人大事,请大人惩罚!”那小守门收剑欲跪。
“不妨不妨。”我将人截住,“你这样尽心尽责,公主殿下会很欣慰。”
我微笑地慢悠悠地神色自若地拐进了门,内心却极不平静,在一丝惭愧之外更多的是惊慌,噙梦已有所动作,如若我以后连个暗牢都进不来我还救个啥?
“是在想我罢?”冥辛道。
我猛然回神,“你胡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看了我多少眼,又叹了多少次气?还是一边看一边叹,我都被你看衰了。”
“你已经很衰了,不差我这几眼,唉——”
“又来了!”冥辛道,“你想事情就想事情,干嘛唉声叹气的。”
“因为我在想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唉——”我不禁又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