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桃花朵朵(32)
我们不住客栈,是在一个小巷的一栋小院里住下,小院小而干净雅致,周围只几户寻常人家,很清幽。那日到了淮县已是深更半夜,我坐得腰酸背痛,找了间房就倒头大睡,第二天精神抖擞地跑去找公主,就见公主蹲在地上支弄着一根扁担。
我问道:“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公主低着头道:“系担子呢,这篷顶,还有这箱子都得装上。”
我更疑惑,道:“你整这支担子做什么,咱们今天不去茶楼了?”
公主缓缓抬头,眼神迷茫,“什么茶楼?为什么要去茶楼,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蹲下与她面对面,“不是卖茶吗,不去茶楼坐着,你要怎么卖茶。昨日我自顾自睡了,也没同你多商量商量茶楼的事,不过你放心,一路上我已想了许多,怎么布置,要哪些茶叶,怎么上茶,定价几何,我都略略考虑了。今日就先带我去茶楼看看位置,我告诉你啊,做生意这位置是顶重要的大事……”
我一边说一边看她,她起先一片茫然,然后渐渐闭紧了嘴,肩头微微颤动,最后将手臂抬起埋了半张脸,慢慢立起身,双肩抖得更厉害。
正当我疑心我的一片真心筹谋竟让她感动至此,就听“扑哧”一声巨响从她的衣袖间奔泻而出,接着她索性放下手臂,仰天大笑起来。
幽静的小院庭前,万物炸醒,三两片树叶一哆嗦,从枝头惶然落下。
“公主,你没事罢。”我心头疑云密布,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用手指指我,在一团笑声中,说出了几个词勉强凑成一句,“你真……哪有……掌柜……屁呢。”
果真是天高皇帝远,离了京第一天就口出粗鄙之语。我从七零八碎的词中慢慢解出意来,向她两肩上一抓,急道:“所以,并没有什么茶楼?”她笑着点头。我眼神一凛,两只爪子扒得更紧,凶狠道:“你骗我?!”
她身子向下一躲便轻松挣开,向后一跳离我一丈远,她双目弯成弦月,道:“我只说该弄得气派些,你看我加了个雨篷,对于一扁担而言,的确气派了。”
我蓦然想起,似乎从她口中是从未听过茶楼二字,从头到尾都是我在一边说,这厮就在一边看着,她就是故意让我会错意!我冲她咬牙切齿。她又跳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摇头道:“唉唉,你还嫌汋萱不懂人间疾苦,我看你分明不遑多让,你告诉我,短短几天我上哪儿给你弄个茶楼去?”
我的茶楼梦破,心里碎了一茬星子,乱嚷道:“你不是公主吗,搞个茶楼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又不是京城,我除了京城还有西南熟悉些,其他地方都没来得及去。咱们两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地一上来就要开茶楼,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莽……勇敢!”公主眉眼弯弯地冲我一笑。
我没搭理她,仍对茶楼念念不忘,道:“那我们先卖几天看看行情,之后再整一个茶楼不?你想想,那些话本传奇里,多少消息都是在茶楼里传达的,你此次微服出巡,茶楼可作据点。”说完,我径自点了点头,自认为所言十分在理。
公主手抵下颚,作思索状,沉吟道:“嗯,很有道理,可惜..…”,她抬头,笑吟吟的样子,“我们没那么多钱。”
“你不是公主吗?!”我又脱口而出。
她挥了挥手,蹲下去一边摆弄藤箱,一边说道:“茶楼的事你就不用再想了,我此次是暗访,茶楼动静太大,可能会暴露身份。对了,从现在起你也不要再叫我公主,我现在只是一个提茶瓶的小贩,名字是……”她从腰间掏出一个牌子举到我眼前,“白沅。”
我微微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抢先道:“萧毕竟是国姓,我怕惹人猜疑,所以用了你的。”我哦了一声,问道:“那我怎么办?”我虽然只是个小医师,不过因为祖上积德,我娘又被封为长平公,在京城外说不定也有知道我的人。
公主从腰间又掏出一块递给我,我一看,上面刻着两个字:白轻。我又微微张大了嘴,她又先一步道:“你别误会,这不是特意为你准备。我一开始就备了两块牌,多一种身份以防万一。”
我表面哦了一声,不过心里还是很欢喜,毕竟公主除自己以外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我了。我暂且将茶楼的事也放了放,蹲下身将地上的几包茶叶放进藤箱内,道:“晓得你谨慎了,不愧是公…阿沅你呢。”久违地不再叫她公主,我感觉很新鲜,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新名字,阿沅、阿沅,有一种平白朴素的可爱。
沅芷继续组架扁担,道:“我们两人现在就算是姊妹,从外地来此做些小生意。一会儿我把我的衣服分给你,你换上后咱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