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雷司令(73)
汤照眠无心风景,她坐在桌前,摁亮了台灯。在台灯下,她打开了米洛斯娃给她的信封。
里面是一叠照片,她把折叠照片依次摊开在桌上,总共有九张。照片上是不同背景下的同一幅油画,背面盖着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初的邮戳,写着潦草到难以辨认的英文。
她坐在桌前,看着这九个几乎相同的画面——两个长相相同的女人并排坐在一起,手握着手,她们的两颗通红的心脏通过一条纤细的血管连在了一起。
画面里充满了画家的语言,但汤照眠一句都读不懂。
她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插着裤兜,她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在河面上穿行的货船。
虽然看不出这九张照片的端倪,但她的任务都已经完成,现在只要带着这些照片回到海港,交给林千卉,即使算不上一件功劳,也算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她脱了衣服扔在床上,拿着洗漱包走进了浴室,合上门,打开了莲蓬头。浴室里升起氤氲的雾气,镜子上结满了细密的水雾。
她站在镜子面前,擦掉了一小块雾气,透过镜子上这块狭小的空间,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她从未这样认真地注视过自己,也没有注视过任何的身体。
她对自己的身体谈不上满意。1.65米的身高在海港并不算矮,但她的比例谈不上多好。胸很小,20多岁时轻松拥有的腹肌,在进入30岁以后要靠锻炼才能继续维持。可是最近几个月案子太多,属于锻炼,肚子上的肉明显多了一小圈。
米洛斯娃让她感到着迷。
对,“着迷”,着迷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词汇。着迷于她说话时笃定的语气,着迷于她眼神里流露出的信任,着迷于她谜一般的年龄和身体。
可是,谁又会“着迷”于她呢?
她探问过蓝伊一是否有过心仪的人选。
蓝伊一说她自己的生活方式选择于她人有所不同。
汤照眠其实并不能理解这当中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两个缠绕在一起的身体,用尽全力取悦彼此而已。
她没有想过要在这个层面上取悦谁。躺在某个人的身下,或者是在某个人的上面,全身赤-裸地表达自己的“着迷”或者是自己的某种渴望,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实在是羞愧难当。
洗了澡,躺上了床,跨时区差旅带来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把手机放在床头,关上了床头灯。
现在海港已经快要迎来黎明,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她或许会眷恋这里的一切,米洛斯娃,叶卡捷琳娜,或者是别的谁。
但这里不是她的归宿。
归宿。
汹涌的涅瓦河穿过了圣彼得堡的心脏,蔚蓝的波罗的海就是它的归宿。
蓝伊一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她沉溺于吴缺编织出的散发着橙花和柠檬味道的梦。
酒精在这个梦里飞速发酵,带着气泡,直冲她的大脑和心脏。她勾着她的脖子向她索吻,向她袒露自己柔软的身体。她想知道她还能用她的身体来做什么。
“你会给我你的一切吗?”吴缺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不能轻易察觉的脆弱,但是这种脆弱立刻被魅惑盖过。
“我会。”蓝伊一听不清自己的喉咙发出了什么声音,但她确信自己说了“我会。”
海港的夏日长过了暑假。
红彤彤的火烧云在天际蔓延,就像是大火把云朵烧着了一样。
她不知道火焰可以去往那么高的地方。
“伊一。”吴缺在她耳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蓝伊一捧着她的脸颊,在两次呼吸之间,声音颤抖着说:“叫姐姐。”
Riesling的心脏砰地一声被砸碎了。
“别停。”蓝伊一的声音颤抖。
Riesling把头埋在了蓝伊一的脖颈间。
她不知道火焰可以去往那么高的地方。也不知道火焰可以点燃云朵。
“你会给我你的一切吗?”
凌晨2点,汽笛声从窗外传来,涅瓦河大桥的桥面缓缓升了起来。
身体里高浓度的多巴胺,再加上长途飞行的疲惫,蓝伊一在Riesling的身边睡得很熟。
Riesling从床上起身,站在窗边,看着涅瓦河上高大的货船。
房间在二层,路灯已经熄灭,街上空无一人。
Riesling从窄小的窗户里探出头,隔壁汤照眠的房间已经熄了灯。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蓝伊一。然后捡起胡乱仍在地上的衣服,穿在身上,爬出了窗户。
她踩着排水管道的马蹄形铁钉,扶着向外突出的窗沿。她轻轻推开了汤照眠半开的窗户,跳进了房间里。
即使开着窗户,房间里潮湿的味道仍旧扑面而来。
借着涅瓦河岸的灯光,她依稀能看清屋里的陈设。她走到床头,拿起汤照眠的手机,打开了勿扰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