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雷司令(97)
蓝伊一从室内镜里看了一眼后座上的梁露露。她已经醒了,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
绿灯亮起,Riesling沿着环岛饶了一圈,把车停在了梁露露家的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装饰起了红色的充气拱门,拱门上,写着“恭贺新郎梁成功和新娘王望娣喜结良缘”几个大字。
三个人推门下了车,看着拱门。
“明天我就能见到她了。”梁露露自言自语地说,然后转头看向了蓝伊一和Riesling,“明天一早就能吃席,你们也要来,我们这里的席很好吃。”
“好。”蓝伊一抬手捏了捏梁露露的肩膀。
“明天见。”Riesling说。
“再见。”
看着梁露露消失的背影,Riesling转身走向了驾驶位。
“介意我开一会儿吗?”蓝伊一问。
“当然不介意。”Riesling说着,绕到了副驾驶上。
她们坐进了车里。
蓝伊一扣上安全带,把车开上了主路。路灯透过挡风玻璃跳进车里,在她们的脸上留下斑驳的颜色。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Riesling看着蓝伊一说。
“也不算是心情不太好。”蓝伊一说。
“那是什么?”
车在沉默中前行了很久。
“是绝望。”蓝伊一说
“今天发生了什么?”
“跟今天发生的事情无关,很难描述。与空间无关,而是一种时间维度的绝望。”
Riesling看着蓝伊一,想了一会儿说:“没有明天?”
“嗯,没有明天。”蓝伊一说,“我相信法律,但更相信法律的正义只能定义一部分当下,法律需要进步,但这里,有花有草,有树有山,唯独没有推动法律进步的力量。”
蓝伊一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挡风玻璃外无尽的道路。
“这里已经被历史遗忘了,只能默默等待其他地方的法律在根本上做出改变以后,享受法律的改变的余波而已。这还不令人绝望吗?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了。这里的每个女孩是被动的,等着被父母爱,被老师表扬,被男人选择,被夫家认可,未来根本不掌握在她们自己手里。她们能做的只有放弃一切,然后逃走,成为一个失去家园的流亡者,更可笑的是,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的选择,有些女孩在意识到身上的枷锁以后尚且有逃走的决心和力量,有些女孩就只能一辈子像狗一样被拴在这个框架里。”
蓝伊一的声音无比平静,“你知道他们叫我什么吗?”
“什么?”
“美女法医。”
“美女法医?”Riesling笑着重复道。
“嗯。”
“有帅哥法医吗?”
“没有。”蓝伊一说,“这就是问题所在。”
“你有告诉他们闭嘴吗?”
“没有,我不会被一个称呼冒犯到,我只是……”
“感到绝望?”
“嗯。”蓝伊一说,“在这里,处处都要分男女,处处都是男女有别,处处都是男尊女卑,女性就是二等公民。连刚才我们在门口看到的那个拱门上,新郎的名字都要写在新娘上面。”
Riesling笑了笑,“要是这里的空气能分成两半,那么男人和女人呼吸的空气也会不一样。”
“这世界上真正美好的、生命真正需要的东西都是没法分男女的,阳光如此,空气如此,水如此,爱也是如此。”
“爱也是如此。”Riesling重复着,看向蓝伊一,把手心摊开在她们之间。
蓝伊一握住了她的手。
“你是很真诚,很勇敢的人,”Riesling说,“我喜欢你的真诚和勇敢。”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大多数人都觉得绝望是不好的东西,因为跟绝望相连的东西都让人深恶痛绝,比方说,战争、疾病,比方说没有出路的生活。可是,能感受到绝望,是件很好很重要的事情,因为只有诚实而坚强的人才会感到绝望,只有对痛苦有感受力的人才会感到绝望。那些虚假的,麻木的,脆弱的,擅长自我欺骗的人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充满希望地活下去。那些人会把战争粉饰成正义的行为,而忽略了战争残酷的本质。把冥婚这种忽视人的陋习粉饰成爱人的风俗,却忽略了女性作为人的权利,让女性成为一件商品,成为一个永远没有家的人。”
“我完全认同你的观点,”蓝伊一握住了她的手心,“谢谢你能这么说。”
Riesling的灵魂不擅长自欺,总是沉浸在绝望里,蓝伊一的也是。
她们的灵魂是燃烧的炭,也是冷却的灰。
走进酒店房间已经是晚上10点。
“一起洗澡吗?”蓝伊一问Riesling。
“你先。”
蓝伊一脱掉衣服,走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