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浮(163)
陈燃眯着眼睛,勉强笑一笑,说:“谢谢您。”
又问:“对了,那位医生又来家里了吗?”
陈燃问的是那个叫盛芳泽的心理医生,她曾偶然间在家里遇见过一次。
那时,那位医生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眼,让陈燃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阿姨答道:“上周来过两次。”
那就意味着喻兰舟的心理状态比之前要差。
陈燃的身体又开始无征兆地剧烈咳嗽起来,阿姨急忙递给她一杯水,陈燃却咳得连接过去的力气都没有。
终于停住漫长的咳嗽后,陈燃虚弱地起身,头脑昏沉沉地回房休息。嗓子依旧在剧烈痛着,刚才面前摆着的色香味俱全的粥一口都咽不下。
被阿姨扶着躺在床上时,陈燃用最后一丝力气制止阿姨关上窗帘。
她也开始同喻兰舟一样喜欢明亮,讨厌黑暗。
她没有丝毫困意,于是躺在明亮的屋子里,看阳光一点点缓慢移动。
一阵又一阵的咳不间断地袭来时,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地滑落,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充斥着她的心头,让她动弹不得,呼告不得,出入无门。
窗外有蝉鸣树声,屋内流感和夏天一起蚕食着她的命。
在之前的睡梦中,一切都真实得像她与喻兰舟一同经历。
从喻兰舟后背不间断流淌出的血仿佛又在陈燃眼前一颗颗坠地、四溅,溅入陈燃的眼睛里。
身旁开始腐烂的尸体的温度、视觉、触觉,无遗漏地补全了陈燃的想象。
自己作为听者都惊骇到心内深深恐惧,那作为亲历者的喻兰舟,一旦想起来,会怎样呢?
陈燃想,她该如晏新雪所说的那样,离开了。
但她依然心存最后一丝幻想:哪怕自己离开,离开前,能不能听喻兰舟对自己说一句“爱”?
晚上喻兰舟回来时,看到陈燃的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不再由着陈燃辩驳,直接把她带进了医院。
输液时,喻兰舟在她旁边,一会儿摸摸输液管的温度会不会太凉,一会儿又怕输液速度快了陈燃的手会疼,谨慎地滑动着调速器。
倚靠着床头的陈燃看着她担忧的表情,忽然开口问:“舟舟,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喻兰舟停下动作,坐在旁边,说:“你问。”
陈燃的声音一直是哑的,她问:“我对你,究竟有什么意义?”
有些难住了喻兰舟。
不是没有意义,而是这样的意义不能被对面的人知晓。
喻兰舟认真地思索,陈燃对她的意义,大约是疲惫生活中的强心剂。
母亲病重那几年,她在医院和公司之间辗转,在周镜汀的后退犹豫拉扯间反复心碎。
那天她在网上听到一首歌曲:【来我为你唱颂歌啊,唱一首白日黑夜的颂歌。】
年轻女孩的音色独特,声音干净,恍然间,为喻兰舟沉闷的生活注入一江清泓。
晚上伴着那几首听起来并不精致的曲子睡去时,一夜安稳。
自此,那样的声音在喻兰舟心里烙下重痕。
再到后来,在发现陈燃就是23时,喻兰舟难以掩住心中的欢喜,觉得她与自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直到与陈燃断联的第二年,有一晚,她忽然梦到陈燃那个轻浮的吻,醒来后,她点开陈燃的音乐,脑海里浮现出陈燃的脸,产生了不可说的欲望。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喜欢上她了。
陈燃在喻兰舟的一直沉默中开口,问:“喻兰舟,你爱我吗?”
第67章
喻兰舟一直担心, 如果以后,她喜欢陈燃,比陈燃喜欢她还要久, 程度还要深些,那她可怎么办。
她的眼睛忽然变得无神, 躲避着陈燃的目光, 又沉默了许久, 最后声音低闷地说:“我不知道。”
陈燃相信:没有一次考验是不需要褪掉她一层皮的。
像过去她曾无数次经历过的那些悲伤和失望。
她真的该离开了。到时候就这样离开吧,她不会挽留的。
陈燃点点头,说:“我知道啦。”声音依旧乖巧。
没等喻兰舟再说更多的话, 陈燃躺进被子下, 说:“舟舟, 我有点困,我先睡一会儿。”
喻兰舟的手隔着被子,轻而缓慢地拍了两下陈燃的肩膀, 说:“好, 安心睡吧。”
疾病仿佛痊愈时,陈燃发了条微博:
【夏天那么好, 我却不能同你去约会。】
评论区对陈燃时不时示爱的举动依然很激动:
【小cr你还是演演吧】
【怎么那么狗啊】
【谁家摇滚歌手天天一股小狗味儿啊!】
几天后喻兰舟看到她的微博。
喻兰舟感觉订立合约的这一年, 自己就像在做一套试卷,一开始试卷难度较低, 她慢悠悠地做, 不急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