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浮(192)
她记起很久很久以前,喻兰舟曾紧紧牵着她的手,逃离出棍棒,逃到漫山遍野的花海中。
姐姐。
她真恨自己身上哪处,没留一处特殊的痣或胎记了。恨喻兰舟不能记起自己。
晏新雪笑着抬眸,说:“姐姐,我自己抹不了。”
喻兰舟的不耐心渐渐浮上来,呛她道:“回去让她给你抹。”
晏新雪一愣,随后笑了,说:“姐姐,你是在生气还是吃醋。”
喻兰舟不理她,兀自低头,执起水笔问:“还写吗?”
“写。”晏新雪倾身,朝喻兰舟的身体凑过去,想了一会儿,盯着她的眼睛,说,“写‘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她没有念出常盘桓于心头的那句。
那样就太心意昭昭。
近了些,她的香气。像漫山遍野的春天花朵。
晏新雪想看她的眼睛,又想看她的手,目光徘徊,最终落在喻兰舟写字的手上——
白皙修长,透着冷感。
笔下的字也是冷冽的。
喻兰舟阖上笔帽,说:“下一次见面再给你吧。”
晏新雪重新露出酒窝,甜甜笑着,点头说:“好。”
随即又乞求:“能不能再帮我写几个字?就写在便利贴上就行。”
“和创作有关系吗?”喻兰舟有些莫名,但就只是几个字而已,她先将第一张便利贴撕下贴到书桌上,然后问,“什么?”
“新年快乐。”
楼凝新,晏新雪过去的名字。
小时候,喻兰舟曾握着她的手,教她名字的写法,教怀素“新”字的草书写法。
喻兰舟写得随意,写完后将便利贴推给她,问:“那我们进入正题?”
晏新雪把剩余的便利贴小心地攥到手里,“好。”
晏新雪并未准备多少有深度的问题,她直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并不足以自己再完成一本书。
她只是想,来见见她。
问题更多是和喻兰舟的生活起居和日常工作相关。
她掏出笔记本,没有伏案记录,只把笔记本拿在手上藏着写。
写着与喻兰舟很相近的字体。
短暂的一个小时转瞬即逝。
到最后喻兰舟抬着腕表看时间催客时,晏新雪浅笑着,说:“好快啊。”
忍了一个多小时的喻兰舟终于忍不了了,问她:“你这么兴师动众,目的是什么?她知道吗?”
晏新雪怔愣了一瞬,随后脸上浅淡笑着,说:“姐姐,我只是单纯来向你请教问题的。”
“三次就好,每次一个小时。对于您得到的报酬来说,不算亏。”
一声姐姐叫得甜腻。
在喻兰舟听来却更是挑衅,她起身送客。
晏新雪仔细盯着她深邃的面容,在对方临关门前,手扶在门框上,笑着说:“姐姐,下次见。”
却见喻兰舟犹豫了一下,接着晏新雪便听到对方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晏新雪的动作僵住,笑容也僵在脸上,心脏响亮而缓慢地跳动着,愣了几秒。
她快速地与喻兰舟幽蓝的双眸对视了一眼,随即低头。
她期盼过,但从来没真正想过,这一刻真的会到来得这样快。
本来还计划看她三次呢,如今看来,是不能实现了。
心内遗憾地叹了一声。
晏新雪声音低低地,笑着回答她,说:“喻老师是不是认错人了,长得像我这样漂亮的,虽然少见,但也还是有一些的。”
喻兰舟目光随着对方低下去的脸盯了一阵,喃喃说:“大概吧。”
就要去关门时,晏新雪扶着门框的手依旧未离开,对方眼睛弯弯,笑着问:“喻老师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现在就帮我写那幅字?”
她的心脏痛着。
她以后都见不了她了。
喻兰舟微微侧头,否定道:“待会儿要出门一趟,等下次吧。”
晏新雪苦笑,点头说:“好。下次。”
“再见。”喻兰舟说。
晏新雪扶着门框的手终于无力地落下,她抬起头喊:“喻兰舟。”
极为正式地叫了她的名字。
喻兰舟与她对视,立在门内一言不发看着她。
晏新雪铭记,此刻喻兰舟的眼睛里盛满的全部都是她了。
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在这最后一刻。
“下次见。”晏新雪冲她wink了一下。
来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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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喻兰舟那儿回去后,晏新雪进门站在别墅的玄关处,离陈燃有段距离,抬起衣袖晃了晃。
陈燃问:“什么?”
风过堂,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
陈燃怔愣住了。
随后听见晏新雪笑着说:“要闻一闻吗?她身上的香气。”
“我今天去见了她,她跟你一样,也不是过去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