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歌[花滑](18)
仓促起跳的3A几乎是砸在冰上的,冰屑飞溅,浮腿乱晃。李理强撑着,点冰拔起本该接在后面的3T。
鞋尖撞地,她被刀齿绊住,重心前飘,脚腕再无力支撑,巨大的冲击力下,膝盖就要砸向冰面。身体先她一步启动防御机制,李理右手猛然向下压去,撑住冰面。
她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手腕和小臂处传来钻心刺骨的痛。
李理咬咬牙,左手撑着自己爬起,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下赛季的三个名额,得把比赛继续下去。
身体很沉,心脏一阵一阵刺痛着,右手逐渐失去知觉。李理僵硬地起跳,却又再次摔落在地。
耳畔传来熟悉的叫喊声,教练大声冲她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她甚至没能注意到,音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李理瘫坐在冰面上,左手抱住右侧小臂,豆大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角和鼻尖滚落,砸入冰面。
她感觉不到寒冷,冰场上空白光刺眼,像话剧演员谢幕后,空荡荡的舞台上那束镁光灯。
耳边传来她听不懂的语言,有人将她架上担架,这光便成了她模糊不清的记忆。
李理是清醒的,但意识像被禁锢在玻璃囚笼里,她只能徒劳地看和听,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回白鹤弃黎涵而去,教练握着她的左手,不断说着话。李理不想听,李理只想睡一觉,但右手很痛,敏感的神经叫嚣着,雪上加霜。
“李理,李理!”这一次白鹤终于伸手晃她了,“除了右胳膊,还有哪里明显不舒服的吗?”
“没。”上下两瓣嘴唇粘在一起,李理费了好大劲,才能开口说话。
“不疼。”她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轻声呢喃,“不疼。”
“没事的,没事哈。”白鹤弯下腰搂住她,将她罩在怀里,“我们等下先拍个片子,不会太严重的。”
医疗组简单处理了李理发肿的手臂,他们将它用吊带固定在李理胸前。车子开往医院的路上,他们又对她的胳膊做了一次冰敷。
李理被推进X光室,她像一只破布娃娃,被医生随意摆弄着。等待许久后,日文诊断结果终于被医疗组临时请来的翻译翻成中文。
桡骨远端骨折。李理不懂。但翻译说她等会儿得去打个石膏,李理知道打石膏意味着什么。
骨折这件事说大不大,但足以影响两个多月后的高考,她庆幸自己左手也能写字。
折腾一番后,李理终于在输液室里安顿下来。她看着自己右手小臂上的石膏失神。人生的第一次世锦赛,她却连领奖台都没摸到。
白鹤坐在一旁,手指飞快在屏幕键盘上敲着,大约是在回复各方信息。
房间很静,白鹤指甲碰撞屏幕发出脆响。药水滴答掉进滴瓶里,李理调节拨轮,药水流得更快了些。输液针埋进手背,冰冷液体通过肢体末端流进她的身体,一圈一圈循环着。
“白鹤姐,我搞砸了。”李理再也无法忍受这份寂静。
“比赛失误是很正常的,摔几跤也就过去了。”白鹤抬头看她,语气柔柔的,“但真受伤了,要立刻叫停比赛,这一点从你还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说了。”
“我知道了。”李理垂下脑袋,撑在地面的瞬间她就明白再怎么样都是于事无补了。
但她不甘心,即便坚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下次不会了。”她在白鹤不满的眼神中承诺。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这种事情再也不要发生。
但还有一件事,她想起自己和黎涵夸下的海口:“明年的世锦赛名额,还是只有两个。”
“这些都不重要,你们是代表国家队没错,”白鹤指尖点了点李理的额头,“但你首先是你自己。我带你十一年了,没有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
“你和黎涵只管好好滑冰,天塌下来了有我们这群大人顶着。”白鹤压低下巴,摆出可靠大人应有的姿势。
“再过几天我就十八岁了,我也要是大人了。”李理明白大人总要承担更多责任,但她不觉得自己能能成为和白鹤一样独当一面的大人。
“不是过了十八岁就能成为大人的哦。”输液室房门被人从外推得半开,黎涵先是探出一个脑袋,紧接着整个人钻过门缝。
少女的出现搅活了这死气沉沉的房间。宽大外套松松垮垮套在黎涵身上,她扶着椅子,坐在李理身旁。
“长大是很漫长的过程,你会被撕碎,也会学会一点一点把自己拼回来。”黎涵抬头望着天花板,“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你是李理,你比别人幸运些。”
李理本想摇头否认,但面前是黎涵,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在黎涵面前自称不幸。她打量着黎涵,少女外套拉链拉到胸前,领口敞开,露出红色绶带和胸前考斯滕上的细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