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保重吧，我走了。”

林清远突然冲到玄关一把拦住她，眼里淌下两行泪：“我跟她说的都是实话，我没错。”

温子渝心里又一扎，她这执拗的个性倒是跟路雨鸣很像：“她知道了，所以你们两个才吵架？”

“你说什么？”林清远慌乱中抬头，看见她一抹苦笑。

温子渝有气无力，淡然地拉开她的胳膊：“没事，让我走吧。”

回到房间后，温子渝久久地陷在一种落寞的情绪中。五月即将结束，她很快就会离开凉爽的巴黎，返回炎热的广州。

还是广州最好，炎热可以治愈一切冰冷的东西。出国太久，她突然产生一股思乡的情意。

门铃响了。

陈泽清一路来到桌前，右膝上缠着固定绷带看起来怪吓人的。

“怎么弄这样？看起来有点严重。”温子渝蹲下来看看又摸摸。

陈泽清笑着贴过来：“我故意叫他们这样缠，你看了会心疼。怎么，你跟她谈完了？”

“什么都没谈。”温子渝迅速抹过眼角，“老样子，据人千里之外。她不想说就算了，对我来说也不太重要。”

“又骗人。”陈泽清拉起她来，“我知道你难受，装什么。”

“谁装，我看你挺会装！”温子渝敲了敲她的腿，“搞成这样，明天开完医疗证明去大赛组委会登记吗？”

“哪来得及，今晚上刚紧急联系，明早就通知别人抽签。”

大型赛事中偶有选手退赛，组委会会要求其立刻通知，为确保后续赛程不受影响需要紧急联系候选选手抽签递补。一般选手无故退赛会被罚款甚至被禁赛，除非有特殊情况证明，比如产假、退役或者医疗诊断。

温子渝听完，心里又生出几分担忧。Eman自信能控制国内舆论，殊不知现在自媒体众多，大大小小的官方号更多，陈泽清好不容易打到八强却突然退赛，按照媒体的一贯德行自然恨不得泼几番冷水。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陈泽清双手圈着她，“我真没事，这伤只有去年大师赛稍微有点严重，现在好多了。”

“去年复出有点急，因为不知道还能打多久，想着能打就多打几场。”

温子渝贴着她的肩窝蹭了蹭：“我没不开心。好几年没有离家这么久，突然有点想家。”

陈泽清听她说想家，突然敏感地意识到子渝从春节离开家到现在，应该很久没见过华兰和温成山了。

“子渝，你是不是想他们了？”陈泽清忽然感到愧疚。

她总想让子渝在身边时刻陪伴，却忽略了自己能给她的陪伴很有限，更多时候自己才是索取情绪的一方。加之温子渝本来就在心理治疗中，每天又提心吊胆肯定忍得很辛苦。

陈泽清立刻安慰她：“我们后天回国。不打草地赛正好有三个月时间待在国内，除了马克其余人都会休假。”

“好。”温子渝反手抱住她，轻轻地抽泣了两声。

“子渝，你会不会怪我退赛？”陈泽清把她揭开，两人并排着坐下，“我知道如果是你，你肯定会继续打的，对吧？”

温子渝的大脑里闪过一片白幕。她已不太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次受伤的情景，而是只剩下一种感官上的疼痛记忆，甚至连这种疼痛的记忆也只是一种情绪疼痛，而非躯体上实实在在的疼痛感了。

这是人类进化的结果。大脑进化出完美保护机制，会将人原始的、消耗巨大的感官体验转化为节省资源的、抽象的概念记忆和情绪记忆。

最顶级疼痛的例子是分娩疼痛。大部分女性在分娩时会感到非常得疼、生不如死，而一旦生育完成1-2年后，女性再度回忆起时会完全忘记这种具体的疼痛感，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疼痛概念。

赵岚如此解释，温子渝却一直无法理解，毕竟她没有生育过小孩。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明白了这个机制的意义。如果每次回忆往事，身体的感官神经都要再度遭受疼痛，估计人类早崩溃了。

“干嘛怪你，”温子渝答，“下半年还有很多比赛，我们去纽约、大阪、北京...好多地方，我都陪你好吗？”

“嗯。”

陈泽清把她拉到怀里抱紧，她们像两块翘起毛边的拼图时隔很久再度严丝合缝卡住，各自心里的缺角也找到了原本的归属。

“每次抱你都好开心，”陈泽清又开始啰嗦，“有时候觉得像在犯罪。”

温子渝笑出声：“你又演什么？”

“子渝！”陈泽清托住她的头直直地盯着，“好不容易谈心，你又嘲笑我。”

“那你是要和我谈天、谈云还是谈月亮？”

“都要。”

“那，我和你谈月亮的时候你别总想着解我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