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网之下(182)
有时候人和人告别不需要说再见,也不需要拥抱和眼泪。彼此都知道这一告别,大概一生不会再见了。
温子渝从落客区走出来,准备去往前面的出口打车,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子渝!”
她冻在原地,这声呼唤听起来又远又近。远到她已不太记得这是几年前的声音,近到这声音在身后数米随风飘来闯进耳朵。
为什么人和人分离时需要告别呢?因为没有好好告别的人,终究是会再见面的。
正如那时Anton在病房里从未跟温子渝告别一样,他偶尔会在赛场某处失神时想到她,也总想再见一面。
温子渝猛然回头,在来往的车流和人群中寻找那声出处。视线无法聚焦,她看不清人在哪。
“Anton!”她大喊着,呆立在落车区的路边,茫然若失。
在隔了两三辆出租车的不远处,Anton拖着行李箱忙不迭地跑过来。
“真是你!”他走到她面前,笑着双臂一张,“来!”
温子渝扑上去的时候眼泪摔在地上,“啪嗒”砸出几朵水泥小花。
她趴在教练的肩膀上哽咽着,身边经过的旅客还以为这是哪门子父女世纪重逢。重点是一个亚洲女孩稀里哗啦地掉泪,一个满头灰发的欧洲老头子表情慈爱非常。
“好了,好了。”Anton抚摸着她的头发。
四目相对,温子渝的眼里又蓄满泪,像动力喷泉似地停不下来。本来藏得好好的,一见Anton就委屈得哭成小孩。
“这样哭真的很像中国的寻亲节目,我们去机场里面哭,外面冷。”Anton几年不见也变成中国通,不仅知道开玩笑还知道中国寻亲节目,估计没少看电视。
小孩又哭又笑擦着眼泪,一路上抽抽嗒嗒。老头心里妥妥帖帖,一路频频回头看着温子渝,忍不住眼角泛湿。
两人在咖啡厅坐下,小孩这才说话:“你一切都好?”
“挺好,”Anton的中文进步许多,白俄口音几乎快听不出,“你来巴黎看比赛?怎么没带行李?”
小孩从兜里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换上调皮的笑:“我现在做陪练。今天来送人,明天才回国。”
Anton的眼光闪了一闪灭下去,沾掉眼角的湿润:“现在不打球了?”
“好久没打了。”温子渝低下头,视线落在Anton的手上,“做完手术后去了芝加哥康复中心,复健效果不是很好,我很难......”
“对不起......”她满脸通红,好似做错大事,“没有回你邮件......”
Anton急忙用力握住她的手腕:“没关系,事出有因。当时不是你能解决的,我只是一直担心你。”
“你至少下次要回我邮件或者电话,我的地址和号码一直没换,等你很久了。”
温子渝猛然抬头,眼泪洒在散发着醇厚香气的咖啡液里,顿时香气减半。
“Anton你让我说吧,我一直想当面跟你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她又回到那个阳光热烈的秋天,雪白病房里漂浮着药水味和华兰走出去时滞空的白茶香气。温子渝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连带那天的疼痛感也突然楔入大脑,膝盖骤然收紧。
赵岚骗人。说好的只是概念记忆,为什么现在这概念变成扎扎实实的疼。好想骂人,好疼。
Anton抬手划拉她的头发,像抚摸一只柔软的猫咪:“如果你说了能好受一点,那就说。”
“我经常后悔。”她缓缓抬起头,鼻尖通红,“我去看心理医生,她跟我说后悔是正常的,不后悔才奇怪。”
“我又很想打球。做陪练每天都能打球,慢慢地后悔就少了一点。”
“Anton,下次你再见我可以看我打球,我现在打得跟以前一样好。”
温子渝忽然顿住,声音低了下去:“那天...那天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再见就走了?”
Anton眼眶泛红,静默了许久才开口:“因为不想告别,总觉得有一天会再见。”
电话响起,Anton接通后简短地说了句“很快就来”。
他笑着说:“下次再见该轮到我说了。不知道在纽约还是北京,但你肯定会去的对吧?”
温子渝点点头:“那说好了。”
在安检口告别时,Anton又一次张开双臂。温子渝和他拥抱告别,刚一转身眼泪“唰”得涌出来。
一直没能说再见,也没能好好告别。
但幸好,我们还是重逢了。
第87章 曲线救国
飞机落地机场,陈泽清已做好被围堵的准备。出口等待着众多记者与粉丝,温子渝面戴口罩推着行李箱穿过人群。
“仔仔!”温成山如往常一样接机。
从北京,从纽约,从巴黎,从台北...不管温子渝从任何地方回家,他都来机场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