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网之下(97)
一见面顾不上寒暄,陈泽清直言:“她情况不好,是自己从佛山回来的。”
安云州手腕上青筋暴起,耐着性子:“陈泽清,情况不好是什么意思?你不要避重就轻。”
“她上周还跟我约好回来训练,什么叫...情况不好?”
她猛然抬头:“她从在国家队时就...就有抑郁症,你们怎么...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抑...抑郁症?”安云州血压突然冲高,感到眼前发黑。
他掐住太阳穴,心脏突突地跳:“怎么可能?她一直好好的,前段时间还恢复训练,怎么可能...你说抑,抑郁症...”
安云州反复检索自己的记忆,不可能在这么多年的联系中她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中度抑郁,她怎么可能去打球,怎么可能频繁去比赛。如果从国家队那会儿就生病了,那转训之后岂不是一直都带病参赛,这不可能。
陈泽清蓦地站起,眼角泛红:“算了,我早该想到她这种性格跟谁都不会说。你不用担心,我最近休赛陪她,不会有事。我只是,只是有点后怕...”
她太害怕了。
如果她温子渝受到任何一种有形的伤害,烫伤、刀伤、扭伤,那我会带她去看最顶尖的医生,用最有效的药,做最贵的手术,找最好的护理。只要能治愈,一切都可以重来。
但她不是。
从医学角度看,她的大脑受了伤。
从情感角度看,她的心里受了伤。
吃药可以缓解,但也只是缓解。没什么办法能治愈这种伤害,除了她自己。
安云州见她要走,一把拉住:“等下,我去看看她,是不是应该带她去医院?”
他从青年时期就跟温子渝结下深厚的感情,把她当做家人看待。
无奈三年前温子渝退赛之后,他一度跟她失去联系,直至一年前她才主动找到自己。即便两人恢复往来,他也从未主动问过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
温子渝性格太倔强,她要不愿意说再怎么问都没用。
陈泽清目光垂落,语气恢复了平静:“暂时不用,我有给她吃药。她屏蔽了所有人,我昨晚才找到她。我想等她缓一缓,情况好一点再去医院。”
“我本来以为她回广州你知道的,所以情急之下...”
安云州没有强求,看她一脸憔悴忍不住又问:“等阵,我还没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陈泽清苦于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听安云州说了句,“子渝跟我说过你们的事。”
她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松了口气:“三个月前我才找到她。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一时很难跟你说清楚,等有时间我慢慢给你讲。”
“这次回来,我不打算走了。”她又补充。
安云州轻吁口气:“那你比赛呢?我看你正在打比赛,还没退吧?”
“没,不退。”
回到客厅,那人还在睡。这一睡就到了下午。
Eman没见过陈泽清这么强硬地要求休假,只能安排团队暂休两周。刚好最近在休赛季,并不很影响行程安排。她发信息给陈泽清:
【享受假期,务必调整心态迎接新赛季】
陈泽清知道,这已经是Eman能说出最温柔的安慰。
时间突然慢下来,她很久没有这种时刻坐在一处发呆。
陈泽清靠在沙发上眯着眼,感官突然无限放大。黑暗之中水管的水滴一声声降落,像是提醒她什么东西在流逝。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枯枝败叶味道,家里的绿植都枯焦,年桔也干掉。
不能再睡了。
她睁开眼一跃而起,在温子渝的行李箱拈出一套睡衣迅速换上,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
“你醒了吗?”她凑过去轻声问,“我把窗帘打开一点好不好?”
那人在黑暗里“嗯”了一声。
温子渝以前也这样,心情不好时喜欢把自己闷起来,埋在被子里,埋在毯子里,埋在肩窝里,问什么都是轻轻“嗯”一声。
陈泽清知道这个字代表什么,这代表她需要独自在洞穴里低头舔血。
房间忽然明亮起来,露出窗外一角从阳台爬过来的藤,还是绿的。
“我有点累,我也要休息。”陈泽清说完就自顾自爬上床,躺在另一边故意挤了挤她,“你床有点窄,应该换一张大的。”
温子渝没睬她,挪开个空位,转身过去背对着陈泽清。
“子渝,你跟我说说话吧,或者我跟你说话也行,我有点睡不着。”
如果是以往,温子渝肯定早就骂她“好烦”。现在她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仅微微皱了下眉头。
陈泽清盯着面前的墙,上面贴满了海报,有几张《无间道》电影海报,泰勒斯威夫特演唱会海报,还有一些莫名其妙花花绿绿的剪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