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103)
叔叔婶婶们自然不能接受,卢亟也就混闹。她算计卢亟肯定没有问题,卢亟面对过的形形色色的闹事之人没有二百也有一百八,换她来当混闹的那个肯定更不在话下。临走前她与卢亟相约在东都相见,东都城外角子门,鸡毛店那条街尽头的万家客店,以李家小姐出阁准备好送礼为暗号等等,都是后话。
她赶到东都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与他爹不是一条心的王子誉。她与王子誉非常亲,虽是堂姐弟,胜似亲姐弟。她不需要说服,只问王子誉想不想给爷爷、大伯和大哥报仇,王子誉对她也不设防,直接说想,又问家里父亲是不是逼迫姐姐了,她不语,他叹气,“姐,我也不想爹爹那样做。他的事我也不怎么知道,都是子敬。你别多心,我会帮你的。我一定帮你。”
她日日夜夜地回忆那天晚上行刺王正之人的身法,有些眼熟,但说不出来,也许变幻莫测和谁都像,步法也很精妙。若排除无极,剩下还有谁能有那么大本事、又有利益冲突或者能够为利益所买通来杀王正甚至王建父子呢?想到王庭的所作所为,如果说是和常山王有关系、甚至就此判断王庭就是家贼,那么李忻是找了谁?谁有这个本事?会不会是龙门派?那伙人自诩正人君子,实际上“靡事不为”,武功据说也有高超之处,虽然自己尚未见识过那韩家兄弟的本事,但从天下局势越发混乱、也许现在一切都在向东都流动来说,也不是没有趁机作乱的可能;或者,也可能是五雷院?神出鬼没,见钱眼开,实力也算得上——没有活人见过五雷院的人,她也不例外,她只能猜。
除此以外她想不到什么人有本事杀王正——猜是不知名的高手等于没有线索——于是她让王子誉去打听龙门派和五雷院的消息,什么消息都可以,捕风捉影,总可以找到点什么有价值的。他们的功夫,他们的身法,他们使不使用暗器,用什么暗器?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父亲背后的伤口,也许那就是突破口。
“我真的不知道啊,姐——”王子誉揉着自己被扭伤的肩膀,哭丧着脸,“我只是放消息,收消息,是吕皓的表侄子苏徽说有这么一个人知道,但不能明示姓名,才约我们上的云仙楼啊。”
“那这个苏徽?”
“他?姐,”王子誉原本整齐优雅的发髻现在也松了,几缕头发掉下来,俊脸显得憔悴,“他还不如我,你指望他能害你?我都知道他肯定是被人利用了。”
王子誉的消息来得太多,她这个问问那个谈谈,总有大海捞针之感。谁知道这时候来了一条关于伤口的消息,说那是一种飞镖导致的,消息的提供者说可以面呈飞镖,但是太过危险,因此拒绝透露自己是谁,要求面对面在云仙楼见。王子誉对她说,哎呀,是我的好朋友,应该没问题。
两人在云仙楼最中间的大厢房坐下,温酒等人,留下约好的口信。等着等着,火炉还没上,就听见周围一阵杂乱。她现在回想,应该是有贼人从西楼一路跑上来,后面自然有一队官差在追;另一边东楼楼梯也有一队官差,企图堵截。两边的人马向中间涌来,三层楼啊,东都最大的酒店,一路撞坏桌椅,砸坏杯盘,越过一扇一扇的隔板,竟然只跑了那么短的时间?还没等姐弟二人觉得不对起身查看,一个穿着和王子誉一模一样的衣服、蒙着面、身材修长的贼,从栏杆处闪身出现,扔出一个布包,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王子誉怀中。她立刻掷出手中象牙筷子去刺对方,奈何对方动作十分灵活,猴子一般一翻身,就消失在黑夜中。
官差自然是准时驾到,撞开隔板,逮了个人赃俱获。不由分说,就说姐弟二人是匪盗同伙。任凭王子誉如何挣扎呼喊,喊得几个普通衙役有所怀疑,那个带头的就是不为所动,还说什么打开布包看看,里面肯定是你杀人的匕首和赃物!
到此,她心里已经明白了,便不加反抗,让王子誉也别喊了。以至于后来官差押着她去她的住处搜行李,她简直走得趾高气扬、笑得如花似玉、风度翩翩叫人完全捉摸不透——看来还是为了刀。所有人都以为她带着长刀。
然而呢?长刀藏在卢亟身上。从头到尾都不在她身上。
虽然她被人算计了,但发生的一切还是正中她下坏,她没法不为此高兴。
此刻她坐在肮脏的牢房里,把老鼠赶到一边,认真地想,会是谁呢?如果说是王庭,何必把自己儿子也陷进去?他再不喜欢王子誉,他那个名门望族的老婆可喜欢。是常山王?和刚才的道理一样啊,犯不着。为了刀,那是王延?王延何以知道她的行踪?难道一直跟踪到东都、或是一直在东都监视王子誉?又或者不是为了刀?就像回到最初的起点,把王正祖孙三代给杀掉的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