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107)
“不上算?”
王子安笑了,那种笑容白藏看在眼里,心里感叹,自己竟然从未看过到。
“是,而且很不上算。再说,二哥说是子焉给的他消息,对吧?托袁刚带来。”
“你怀疑?”
“我——我不知道。也许她与此有关系,也许没有,我不知道。”
这还是她熟悉的王子安。即便理性上可以猜到,感性上也不愿意怀疑。
“还有,当时在金陵,那两个人明明都可以和爷爷一较高下,如果拿螺旋剑的是岳元彬,另一个会是谁?”
不等卢亟说话,白藏道:“可能是董启明。要有那么高的武功,用剑,男子,还能找到上崀山的路,也许就是他。”
“那是?”
“我的三师叔。很多年没见过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后来她们还问为什么,白藏自己也说不出,只是一种模糊的无法具名的感觉。是因为他有理由杀李毓?还是他有理由杀自己?也许没有。或许是什么别的。她似乎想起与董启明的身世有关的传说,说他本不姓董,出身很好,是沦落江湖的,像骆承瀛——当时骆承瀛来的时候朱威姝这么说来着——但怎么也想不起更多的细节了,当时她对董启明没有好奇,之前也没有,现在才有,似乎晚了点。
三人商量了半天,总结出的线索是:无论是业书还是白玉床,都必须是轻功极高的人偷的,这一点岳元彬就可以做到;而业书保留在金矿的看守者,很有可能是五雷院的某个主要杀手的手上,既有可能是一种保存手段,也可能是一种附加条件——据卢亟讲,光是金子,大概不至于打动两个五雷院的杀手一道出来。那么按这个逻辑来推想,岳元彬是被吸引上船的?是武功,是秘籍,是地位,还是最直观的——金子?那么,谁会想要开采金子?谁会想要引起太子的生母与嫡母的娘家人们斗争不休、同时弱化潜在可能的辅政大臣吕皓?只能是常山王李忻。
既然李忻已经到了东都,下一步就要进长安。进长安的最后一道关卡是最难的——长安守备。
卢亟说,长安守备罗骏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常山王毫无疑问自己大活人可以进去,但是手下军队恐怕不能进城。如果要夺权或者至少准备夺权,必然要过罗骏这一关。如果李忻手里有岳元彬这样的人,则一定用在这样关键的地方。就算找不到岳元彬本人,他也很可能和李忻有关系。她们应该尽快出发前往长安守备大营。
紧接而来的是沉默。王子安在考虑,她在考虑,卢亟在等待,只有居觐拿着人家家里精美的瓷器装着烤鸡端过来,说了一声好。
三人看着她。
居觐说要真是这等谋逆之事,岂能作壁上观?要真是想谋害忠诚耿直的良臣,岂能坐视不理?我们去救他,我们去救江山社稷天下苍生吧。
她的目光如同月光照进三人的眼中。
“真像假话,是吧?”白藏说。
此刻就她们四个,两位兄弟留在那宅院里休养。第二天她们便出发,一路骑马赶到守备大营附近一看,果然见到戒备森严,巡逻的力量明显加强,明显不便直接进去或者接触,便在附近森林中隐蔽挡风的地方扎营,小心监视。这才是第二晚,她和王子安守第一班。
“什么像假话?”
“那孩子那天说的话。”她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居觐。
王子安轻笑一声,“亏你说得出。难道你还不知道?这孩子说的话,放旁人嘴里假,她嘴里就真。金子一样真。你不能仗着人家不一定明白,就这样说会让人伤心的话。”
她没说什么,以微笑回应。
王子安瞅她一眼,笑道:“你啊。好好对人家。”
“我只是,有些害怕。”
“怕她的身体吗?放心,我们可是有四人,你也今非昔比了,没理由打不过。”
她点点头,笑一笑,自己也知道笑得勉强。“这么多年了,我……”
“咱们都好好的。不是很好?”王子安道,“十几年了,故人依旧,甚至更好了。你以前不是说,山长水阔,总会走到一个地方去。”
“是啊,山长水阔,只是我们走到了不同的地方去。”
“你不喜欢吗?”
她望着篝火,和火那边的居觐的身影,“喜欢啊。”
“喜欢就行啊。”
“因为喜欢,所以现在,倍感害怕。我担心,未来甚至会比你我那个时候更严重。没道理,我知道。但是……”
“这是你的得失之心,”王子安挪过来离她近了点,“因为你在意,所以你加倍害怕失去。在意,不是很好吗?”
“我一路上,从终南山中侥幸得她救我性命,到一路牵连她蒙受不白之冤,甚至为此受此重伤、命在旦夕,我——”她摇摇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找不到一个给自己的恰当的罪名,“我不知道,我很愧疚,好像我做每个决定都是错的,我每一次想保护她,都没有保护到。子安,我遇到她我觉得很幸运很幸福,但是这一路以来发生的这么多事让我觉得我无法长久地拥有她,拥有这些幸福,我害怕我在伤害她。要是真的会那样,我宁愿时光倒流,我永远没有遇到她。我自己不幸福又有什么要紧?我希望她开开心心,长命百岁,自由自在地在终南山里生活,没有人打扰,没有危险,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