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15)
“到汴州寻友人。近期江湖上有些乱,尤其是关中到东都,实在不宜久呆,我准备与朋友汇合之后,再往南去一些,至少到徐州去。”
“有些乱?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大小姐竟然不知道?”
“我——实不相瞒,我刚下山,一路走的都是山路,对关中一带的事,还未有听闻。”
那汉子也不追问,“最近若论关中最大的事,莫过于崆峒派几乎举派南下,现在听说在东都一带活动。”
“崆峒派?”白藏道,心中思索,眉头也随之皱起,“还是举派南下,难道掌门落灵子都出来了?为什么?”
“落灵子和他的弟子们全都出来了,分散为数队,但都在关中。虽然避免了声势浩大,但人家发现一见到弟子后面居然就是掌门,再想想他们那个坏脾气,能不害怕吗?若有人问,他们就说,我们是南下来游历的!”
“南下游历,谁信!难道别人还不知道他们下山都是有时候的?哪有这么多人一道下来的?”
“正是此理了!再者说,江湖上谁不知道崆峒派是当今国舅爷关家的狗?好好地不在关家的陇右故地看家护院,跑到关中来干什么?南下游历?谁没和这群道士打过点交道?他们一向自诩崆峒山上风光绝佳人间仙境,怎么现在有空下山看看了?”
“何况他们之前所谓的下山游历都是下山来寻衅报仇的。”她说,身体随之往前倾,“有传说他们到底为何下山来吗?”
“传什么的都有,在下以为最可靠的,就是业书丢了的猜测。”
“啊?”她一惊,眼珠子转了转,“那倒是,要真是无相业书丢了,自然举派下山寻找。可这要是找,难道还找广武子?”
那汉子摇摇头,“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广文子早都化灰投胎去了,谁知道广武子还在不在?再说,广文子当年去世时,也不见广武子上山重夺掌门之位,何必这么多年之后突然想起来去偷业书?”
“说是这么个道理,但会不会是广武子的弟子呢?毕竟,”她两手一摊,“不是传说广文广武两位的弟子没有一人参透了无相业书吗?”
“谁知道呢?”汉子耸耸肩,笑起来,“白大小姐你应该比在下清楚,那群道士,身上几两功夫不知道,嘴上向来自诩天下无敌。要在落灵子嘴里,少林的空性大师也打不过他。只要一日没有在众目睽睽底下输了,他就一日不会承认!在下多年前曾有一番奇遇,撞见神鼋岛的卢天园。神鼋岛的功夫实在邪门,跟抓不到的泥鳅一样。那卢家姑姑和落灵子过招,还没几招落灵子就显不出优势来了,二人大可打个平手。卢天园当时不欲再打,免得叫落灵子出乖露丑,伤了和气,那落灵子还不服,又不敢打,说出什么‘今日就让你三分’、什么‘君子不与女子’争之类的话来,叫人哭笑不得!我看在场众人,除了他自己的弟子,没有人不暗中取笑的!”
“此事我有所耳闻,就是不知道这落灵子的脾气近年来可有改变?”
汉子笑起来,“白大小姐,这世上比顽固的家伙更可恶的是什么?”白藏摇头,汉子道,“自然是顽固的老家伙了!他落灵子本事长了多少没人知道,脾气可是越来越大,如今也混成了江湖上的前辈,怎么会改?他的脾气就是他的胡子,好看不好看见仁见智,他自己是一定要养着它的!”
两人一道大笑起来,白藏继续道:“不过说起来,从当年师兄弟二人决裂的结果来看,广文子一支虽然持有业书,却应该恰恰是内功不行的一支。”
汉子不解,问何以见得,“崆峒派立派以来,掌门之位只传大弟子,这是规矩。既然有此明文规矩,想必师兄弟们也不会争抢,掌门自然会专注教导大弟子,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除非,徒弟里另外有人,强到了与大师兄平分秋色的地步。”
“哦——”汉子了然,“所以依白大小姐所言,广武子既然能出逃,无论原因为何,实力必不在广文子之下?”
“我觉得是。而且你看,他出走,却并未带走无相业书。也许是带不走——”
“也许是不需要。”
两人相视一笑,白藏又问:“兄台可知崆峒派近日还往何处去?”
“这就不知道了,他们自不肯说真实的目的,若是找业书,也不会希望别人知道他们去哪里找的。”
“这可等同于没头苍蝇,一点线索也没有啊。”
“嗨,不关咱的事,那群臭道士!白大小姐来日若是遇见,绕着走便是!”
天色向晚,船到一处小码头靠岸过夜,汉子与船家去岸上采购,白藏与居觐留在船上看家。两人对着被夕阳映红的河水,一人望东,一人望西。忽然白藏听居觐问道:“难道江湖上,都是这样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