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23)
“和爱情又有什么关系?”
“只有爱情独一无二啊!只有在爱情里,你才会在一大群的‘都差不多’中发现一个‘就这一个’,而且你知道在本质上这个人还是那‘都差不多’的其中之一,依然认为是‘就这一个’。”
“美化。”
“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太科学的思维!喝!”
何木犀的神态与话语让陈蕴想起了禹品。曾经有一次吵架的时候,禹品也这么说来着。
是啊,就是那次吵完之后两人选择了分手。禹品表示没法和她这个“该死的”的科学理性过头的脑子相处下去。她怒道,你这样放纵不羁的脑子我也受不了!然后两人谁也没和谁道歉。直到现在。
“唉对了。”何木犀又喝完一杯,突然问道。
“嗯?”陈蕴想驱散脑海中的想法,陪饮一口。
“你们对面那个人造人工厂前阵子出事儿了是吧?被偷了?”
她怎么想得到在这样的时候她还是会遇到这个话题。
“听说是。”
“满城风雨的,全在议论。我都听不下去。老卫和那个总监禹品是好朋友。”
陈蕴想了想,决定装傻:“是吗?我倒是没怎么听说。”
“人的舌头最寂寞了。要么吃要么说。我看书上说,以前骂人,罪名里总有个什么‘颠倒是非’、什么‘混淆黑白’,现在看看,不是谁都会吗?”
“你这个嘴啊。”其实谁又比谁好到哪里去?
“老卫还说呢。”
“说什么?”陈蕴露出了好奇而认真的神色。何木犀不察,把卫剡说的禹品最近如何焦头烂额、如何辛苦处理等等全说出来了。“压力还是挺大的,但也束手无策。难啊。”
“嗯。”说完陈蕴便沉默了。
“这个时候要是有个人能分担这种艰难也好些啊。”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陈蕴说到一半,发现是个引来嫌疑的坑,立刻改口道:“你怎么什么都要往爱情上面拐。总也有相爱的两人无法分担的事,甚至不愿意分担的情况啊。”
“那不是爱情的问题,那是两个人的问题。”何木犀认真道,“所以啊——”
“你快放过我吧……”
都市圈的另一头,禹品和卫剡沉默地坐着。两人任由身边的轻电子朋克混杂印度传统民谣的音乐嘈杂不休,喝了好一阵闷酒。呜呜啦啦,叽叽咔咔,像一个僧人拿着钢丝刷子刷过钛合金的表面,在做无用的刨花。等到演奏结束,卫剡回头去看舞台上,发现居然真是个打扮得像佛教徒的家伙,演奏或许使用的是一堆全息合成器;光头头上还有灯光,或许刚才还有肢体动作——也不一定,他想,听何木犀说最近也流行一边打坐一边表演的,真实的人极端的静和意念演奏的极端吵闹的音乐。
无有敬畏,他记得何木犀还说。
“所以我说——”他想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禹品却摆了摆手,先拿起酒杯和他碰杯。
“我就这么办。”
“真的?”
“不然呢。”
“可也不尽然是你的错啊。”
“你呀,都是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想。难道你的太座大人会在乎是谁的错?”
“好吧。可是其余的部分呢,你还是瞒着?”
禹品从桌上拿起一碗虚拟糖果,凌空一抛,糖果们溅落出来,在地上摔得粉碎,流光溢彩,又化作毛虫爬走。“到时候,一个合适的时候,再告诉她吧。也是为她好。”
“‘为她好’这个理由好像不那么安全哦。什么都是为她好,可能到最后反而会伤害她。”
“是啊,所以我也给了我自己一些时间去思考,我也可以中途撤回这想法。”
“行吧。麻烦事呢?”
“你说盗窃案?差不多。我升级了系统。你看我这不是天天守在办公室。”
“守在办公室?怎么还亲自带队?”
“只有我有权限啊。你想想,那是一两吨重的武装机械。”
“没想过是谁干的?”
“我不在意,那不是我要处理的问题。”
“要这么说,你可以把你的选择告诉她,这也是个讨好了。”
“她不傻。”
“可是女人都喜欢傻傻的快乐啊。”
“这话我明天就告诉何木犀。”
“太坏了啊!”
婚礼还是在异教徒酒店办的。陈蕴问何木犀,到底喜欢这地方的哪儿。何木犀说,喜欢名字。陈蕴闻言报以疑惑的目光,“这年头又没人信什么宗教。”而新娘子在那里指挥一对纤细的电臂给自己化妆,“那是你以为。一来宗教有变种,这些变种依然在人的脑子里生长,传播。二来,谁说别的东西,看上去不像宗教的,就不是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