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还能活多久+番外(689)
她露出了平日里惯有的假笑,柔声说着:“我以为朱槿姑娘会去找她的。”
楼洇先提起了话头,被放到她的桌案上关于东雨的朱槿姑娘的记载里曾提到过这位朱槿姑娘能言善道,是个见着讨厌的人都会挂着三分笑的假人。
而现在这位他人口中能言善道的朱槿姑娘在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不太争气的话。
“我也以为。”
不争气的朱槿姑娘垂下眸子,像是在与她话家常般娴静平淡:“她说你今日不在府中,我确实想着趁此机会去见见她。只是后来又想,见着了又能如何?我又能做些什么吗?”
朱槿并非像她表露出的那么平静,只是习惯了藏起诸多,将一个完美的假人推到台前。
人在这世上总是如此,戴上一层假面,变作另一人,她如此,她们亦如此。
楼洇没有作答,笑了一通过后便变得沉默了起来,此时此刻安静万分地听着朱槿的后话。
“人生不过几十载,她遇见过的人从稚儿成为大人,熟悉这个世界,融入这个世界,拥有着许多她或许有过的亲朋好友。她顶着陌生的脸,陌生的姓名,成为陌生的自己。”
世间不乏聪明人,西初也非什么戏园子里唱戏的,习惯了扮作他人为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既是普通人,自然也会有被发现的那天。
她从未想过,会没有人发现西初的异常。
楼洇想着,于是再次审视起了这个自己只见过两面的人。
“我不知她该是何种心情。”
何种心情?
自当是生不如死。
“我不曾遇见过,所以我无法揣度她的想法。”
楼洇的口中布满了血腥的味道,她展开折扇,轻轻掩住自己的面,咽下那份血腥之后,方才冷声道:“所以你来找了我。”
“您什么都知道,不是吗?”
楼洇像是听见了一句很好笑的笑话般,笑了起来。今日她的情绪似乎还不错,一笑便停不下来了,都笑到眼角溢出了泪。她抬起手擦去那一颗泪珠,泪水沾到了指腹,并未留存。
是,她确实是什么都知道,这世间本该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笑了一通过后,她问:“你想知道什么?”
对方很明显比她以为的还要知道更多,在她的提问下,朱槿十分郑重地弯下了腰,向她行了一个大礼,问出了此行她自己最想问的事情。
“该怎么结束。”
楼洇想,这人先前应当是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拆了她的骨,将她这种满口谎话之人挫骨扬灰。
今日这般姿态,应当是想过了许久。
如此,楼洇倒免不了要高看她两分。
楼洇没作答,她抬眼看向东雨那灰沉的天际,厚重的云聚拢在天空,好似一场大雨即将到来。在这么一番阴沉天气下,说起了别的不相关的事情。
“你知道吗?”
“人要在此间活着,需有身,魂,名。身,得以在此间行走之躯壳;魂,被此间庇护之魂灵;名,被此间承认之姓名。”
“谢清妩有鲛珠,得以塑身;黎云宵身为祭司血脉,拥有与神灵沟通之力,得以护魂;西晴玥身为凤女,是西晴名正言顺的女帝,得以封名。”
“只有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无法给予她。你们是双生,可凤女只需要一个。”
她似乎就差直接说:你无用。
朱槿笑了下,似苦笑,似自嘲。
楼洇平静的话忽然变得冷淡了起来,她的目光十分冷漠地落在朱槿的身上,正如一开始的审视,“但也只有你找到了她。”
这番话由朱槿听来却不是什么好话。
这并非什么宽慰人的话,她无用,她找到了又能如何?什么都做不了的她又能做些什么?与之前一般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楼家的小姐自是不知她的内心所想,她只是轻展开自己的那把折扇,双眼失了焦,落到了远处,低声说着故作愉悦的话:“小姐至今听过无数故事,痴情人,负心汉,什么都有。你于她,小姐倒也能说上一句感人。”
“如此,小姐便给你一个机会。”
*
朱槿上了马车,久久未动,西晴玥连喊她几声也不见她作答便直接上了手,这一拉便摸到了一手的冷意,她一慌,连忙喊着朱槿的名字。
“是楼洇说了什么糟糕的话吗?”
朱槿将手从她的掌下抽出,默默摇了摇头。
糟糕的话吗?
她也不知道那算不算糟糕。
她于犹豫间瞥见西晴玥眸中的担忧,捡了一两句道出:“楼洇说人要活着需有身,魂,名。究竟是怎样的人,才需得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