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座上的囚鸟+番外(112)
时间,仿佛在这一句话落下的瞬间,彻底静止。
护士站里,只剩下仪器发出的、单调的“滴滴”声。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般,怔怔地看着安洁,看着她脸上那份不容置疑的坦然与决绝,看着她那副将身后之人视为自己整个世界般守护的姿态,一时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松开莫丽甘,拉着她的手,甚至没有再看那些早已石化成雕像的同事们一眼,只是径直地、头也不回地,向着医院的大门走去。
直到走出了很远,远到再也听不见身后那片死寂的任何声响时,安洁才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午夜的街道空旷而寂静,清冷的月光将她们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亲密地交织、纠缠在一起。
“我的小雀鸟,”莫丽甘的声音,终于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被压抑了许久的、浓重的笑意,“学会亮出自己的爪子,守护自己的巢穴了?”
安洁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红了。她有些恼羞成怒地甩开莫丽甘的手,加快了脚步,闷闷地、不肯回头地说道:“闭嘴。”
莫丽甘轻笑出声,几步追了上去,重新将那只冰冷的手,强硬地、不容拒绝地塞回了安洁温暖的掌心,并且十指相扣。
“我很高兴。”莫丽甘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沉,却多了一丝安洁从未听过的、近乎温柔的坦诚。
安洁的脚步,在那句话下,渐渐地慢了下来。她侧过头,看着莫丽甘在月光下显得轮廓柔和的侧脸,看着她那双倒映着清冷月光的红色眼眸,心中那最后一点别扭和羞恼,也在这温柔的注视下,悄然融化。
是啊。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反手,将那只冰冷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全部传递过去。
两人就那样,在清冷的月光下,牵着手,一步步地、沉稳地走回那个属于她们的、种满了新生蔷薇的庭院。
第49章 第 49 章
第三年,安洁亲手栽下的那些蔷薇,终于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报复性的姿态,彻底占领了南庭区旧宅的整个庭院。它们沿着腐朽的木架与斑驳的墙壁攀爬,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带着尖刺的绿色屏障。深红、绯红、纯白的花朵在四季轮转中次第盛开,馥郁的香气如同温柔的潮汐,日复一日地冲刷着这栋宅邸,将战争留下的最后一丝血腥与尘埃,彻底涤荡干净。
这里不再是囚笼或避难所。这里是家。
黄昏时分,莫丽甘总会雷打不动地坐在二楼书房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她身上穿着质地柔软的深紫色丝绸长袍,那头月光般的银发随意地披散着。她在等她的“安洁医生”回家。这等待,已成为一种刻入骨髓的、近乎虔诚的习惯。
当安洁那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路的尽头时,莫丽甘那双总是沉静如血色深渊的赤红眼眸里,才会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涟漪。
然而,今天的安洁,似乎有些不同。她的脚步比平时更快,那张总是带着几分职业性疏离的脸上,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与疲惫。
安洁推开门,将沾染着消毒水与血腥味的白大褂脱下,挂在衣架上。她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先走到书房门口,与莫丽甘交换一个无声的对视,而是径直走进了厨房。很快,里面便传来了“砰”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重重地放在了料理台上。
莫丽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起身,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厨房里,安洁正背对着她,双手撑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肩膀的线条绷得笔直,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今天的手术不顺利?”莫丽-甘的声音很轻,却精准地划破了凝滞的空气。
安洁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疲惫的“嗯”。
莫丽甘缓步走到她的身后,在距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停下。她能闻到安洁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她自身清冷体香的味道,只是今天的味道里,还多了一丝……属于他人死亡的、冰冷的悲伤。
“是一个很年轻的病人,”安洁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战争后遗症引发的脏器衰竭,送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的伴侣在手术室外,哭得几乎晕厥。”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情绪强行压下。
“她们……刚刚提交了‘伴侣关系’的缔结申请。她们原本计划,下个月就进行胚胎植入手术,拥有一个属于她们自己的孩子。”
莫丽甘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微不可察地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