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座上的囚鸟+番外(80)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拼死也要护住自己唯一所有物的幼兽,用她那瘦弱的、几乎要被风吹倒的身体,半拖半拽地,将莫丽甘那具沉重的、几乎失去所有知觉的躯体,从冰冷的泥浆中拖拽了出来。
她将她带回了那座早已废弃的、空无一人的俘虏营。带回了那栋孤独矗立的、见证了她们所有纠缠的办公楼。带回了那个曾是安洁的刑场,如今却成了她唯一能拯救她的地方——莫丽甘的办公室。
安洁将莫丽甘安置在那张曾上演过无数次屈辱与掌控的、宽大的床上。她点燃了壁炉,让火焰的光芒驱散房间里的死寂与冰冷。她找来莫丽甘储藏的烈酒,作为最原始的消毒剂。她用那把曾切割过无数次牛排的、锋利的餐刀,在火焰上反复灼烧。
然后,她俯下身,用自己所学的全部知识,为这个曾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进行了一场艰难的、赌上一切的截肢与清创手术。
没有麻药,没有助手,没有无影灯。
只有壁炉里跳跃的火焰,一瓶烈酒,一把餐刀,和一个……不肯让她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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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莫丽甘从一片无边无际的、沉重的黑暗中醒来。
最先恢复的,是痛觉。剧烈的、撕裂般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从内到外彻底焚烧的剧痛,从左臂和整个后背传来,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意识。她闷哼一声,试图移动,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她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草药的苦涩味,和一丝……壁炉里木炭燃烧后的余味。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左侧。
那里的袖管,空空如也,被整齐地掖在身侧。
她又试着感受自己的后背,那火辣辣的、仿佛被千万根烧红的针同时扎刺的疼痛,清晰地告诉她,那里发生了什么。
原来……真的没死成。
莫丽甘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充满了自嘲的弧度。她还活着,以这样一种……残破的、狼狈的、前所未有的姿态,活了下来。
然后,她看到了趴在床边的安洁。
她就那样趴在床沿,睡得极沉,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床单上,那张总是苍白的小脸上,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后的、近乎虚脱的安详。几道干涸的泪痕,还清晰地挂在她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凝结着未干的湿气。在她身旁的小几上,放着一碗早已冷却的、草药的残渣,和一堆被血浸透后又干涸变硬的、撕碎的布条。
莫丽甘的目光,在那张沉睡的、挂着泪痕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很久。那双总是燃烧着幽暗火焰的赤红眼眸里,所有的冰冷、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掌控欲,都在这一刻,悄然融化、退去,只剩下一种……她自己都从未体会过的、混杂着剧痛、自嘲,和一种失而复得后、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仅存的、完好的右手。
那只手,在空中微微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胆怯的、小心翼翼的姿态,轻轻地、落在了安洁那头柔顺的金发之上。
指尖传来的,是柔软的、带着微温的触感。
安洁的睫毛,在那轻柔的抚摸下,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猛地惊醒,抬起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还带着一丝刚从梦中惊醒的茫然。
当她看清眼前那双睁开的、正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赤红眼眸时,她愣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然后,一种巨大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情绪,如同积蓄了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莫丽甘——!”
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带着巨大委屈和狂喜的哭喊,再也无法抑制,整个人扑了上去,扑进了那个残破的、却依旧坚硬的怀抱里,失声痛哭。
那哭声,不再是压抑的、无助的呜咽,而是酣畅淋漓的、属于劫后余生的宣泄。
莫丽甘被她扑得闷哼一声,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没有推开她。
她用仅存的、完好的右手,紧紧地、紧紧地环住了怀中那具正在剧烈颤抖的、失而复得的娇小身躯。她将下巴抵在安洁的发顶,闭上了那双赤红的眼眸。
窗外,战争的硝烟暂时散去,天边正泛起一丝属于和平的、微弱的晨光。那光芒穿透了办公室的玻璃,温柔地、不带一丝偏见地,笼罩在两个紧紧相拥的、残破的灵魂之上。
她们的“游戏”,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迎来了未尽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