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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击手女孩留宿之后(2)

作者:有金鱼 阅读记录

那次是米南第一次骑车去送货。

客人是一位温柔漂亮的单身妈妈,为独生女儿办18岁成人礼,提前订了米南店里一大半柜子的中古 Hello Kitty。

当天,女孩从别墅门口迎出来,穿着亮闪闪的裙子,蹦蹦跳跳地接过她手里的包裹,又热情地拉她吃蛋糕。

米南站在绿茵草地的生日派对之外,看着别人的幸福和轻松,吃了一整碟香甜的莓果奶油。

因为贪玩,她送完货又在路上闲逛了很久,骑到了一个不熟悉的街区,周围的景象越来越陌生。

在国营印刷厂的废弃厂房,黑洞洞的地下车库传出模糊的叫骂和玻璃瓶滚动的声音。一窝窝醉酒、抽烟的男人从这黑洞里走出来。

米南决定加速,但就这时,一个身影趔趄着挡住了她的去路——是个跛脚的醉汉,眼睛发黄浑浊,满身浓烈的酒气。

男人咧着嘴,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伸手就要来抓米南的车把。

米南还没反应过来,自行车「哐当」一声倒下了。周围那些男人的目光带着一种看热闹的麻木与恶意。

“你在干什么?”

一个清亮、冷硬的声音从地下车库的方向传来。

只见一个身影快步走出来。是个不算高、穿着深色运动套装的女孩。锐利得惊人的眼睛,盯得面前这个醉汉气焰一下子矮了半截。

“你疯得还不够吗?滚一边去!”她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命令口吻疾速走来。

那跛脚醉汉可能是认出了来人,却还很忿忿不平,嘟囔着:“有你这样子和我说话的吗!关…关你屁事!”

“关我事。”女孩一步上前,直接插在了他和米南之间,用身体隔开了两人。

她侧过脸,声音放轻对米南说:“你快走吧。”

米南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甚至来不及说一声谢谢,下意识扶正自行车,蹬上车蹬就用尽全力踩了出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米南看着面前熟悉的河边巷,思绪渐渐回到此刻。诊所里那个女孩冷静的声音,和旧厂房遇到的女孩说“你快走”那不容置疑的声音,两个声音渐渐融合到一起,但都只有一个模糊而强烈的印象。这声音跟着她骑过街巷,与耳边的夜风一起钻进脑海,又缓缓散开。

女孩的声音升到了香樟树的更高处,升到旧津市的墨色天空上。

4

米南惊魂未定,到了店里,看着已然变成小半个废墟的店面,眼泪又滑下来。

这个店是她好不容易、一点一滴变出来的。

三年前,米南注销律师证,从一线城市广圳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旧津,用外婆留给自己的老房子开了这家「蹦!」玩具店。

到现在为止,小小的店里,已经被各种娃娃和手工塞得满满当当。

玩具店在老房的一楼。外立面是水泥灰色、贴着黄蓝相间马赛克的墙面,已经被岁月刷得斑驳。

左边一大块玻璃橱窗,是一柜子米南积年累月修复好的旧玩具:缺了一只眼但被缝上一个可乐瓶盖的米老鼠,一只穿着中式校服的hello Kitty,一位穿着卫衣牛仔裤的酷芭比,还有一辆锃亮的老式铁皮小火车玩具,都在那里吸引着来往人的目光。

玻璃窗上,米南还用白漆手绘了旧式英文花体字:「Fix what time has tried to forget」(修补时间想要遗忘的东西)。

木制边框的玻璃店门,顶上有个细细的小铃铛,客人推门的话会有“叮铃铃”一声,清脆可爱。

包括玩具店在内的一排老房,看起来像一部怀旧电影的取景地,沉默地立在南林街河边巷。背靠城市的喧嚣,面朝静静流淌的、贯穿旧津市南北的象牙河。

靠河那边,立起了及腰的水泥护栏,种着一整排香樟。春天河水上涨时,湿气会顺着路、顺着绿色的香樟爬上米南二楼的屋角。

这房子承载了米南在外婆陪伴下度过的童年,也承载了她回到家乡后经历的全部岁月。她坚守着这个老房子,犹如坚守着自己的人生,不被任何事左右。

直到她卖出一个录音袋鼠娃娃,悉心守护的小店,轻飘飘就被砸成了废墟。

5

前几天,米南修复好一只旧拳击袋鼠玩偶,带着拳套的右臂和胸口都被打满补丁,但扎实、稳重。米南见它长得可爱,也放到橱窗。

旧津市正值梅雨季,天空低垂,云也灰白又闷沉,阳光透不下来,只剩下均匀的、湿漉漉的亮色。浅浅的光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反射,稀疏的几个行人撑伞走过去。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雨天出门闲逛。

米南正这么想着,突然,从灰蒙蒙的阴天里,进来了一个汗津津的、皮肤很黑、带着鸭舌帽的男生,低声说想买橱窗上那个旧的拳击手袋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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